第180章 噩梦
身后的石寨里,警锣声已经疯狂地敲响,火把汇成一条条火龙,
整个太洞岛的核心区都被惊动了。
他们虽然逃出了寨子,但却陷入了更大的包围圈。
“大人,现在怎么办?整个岛上都是他们的人!”阿三喘着粗气,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
“去海边,找船!霍大人就在这周围的海域,我们先汇合。”丰付瑜声音冷静,目光在黑暗中搜寻着可以利用的地形。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残月,月光冰冷,如同他此刻的心境。
今夜,注定无眠。
也正是这同一轮残月,清冷的光辉正透过窗棂,洒在千里之外的京城振武伯爵府后院。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哇——哇——”
一声响亮而急促的啼哭,划破了深夜的宁静。
西厢房里,烛火瞬间亮起。
“哎哟,我的小祖宗,这是怎么了?”奶娘被哭声惊醒,连忙起身,手忙脚乱地将襁褓中的安安抱起来。
小婴儿的脸蛋涨得通红,小手紧紧攥着,哭声一声比一声大,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委屈和惊恐。
奶娘又是摇晃,又是轻拍,嘴里不住地哄着:“安安乖,不哭不哭,是不是饿了?还是尿了?”
她检查了一遍,尿布是干的,离喂奶的时间也还有一个时辰。
可无论她怎么哄,安安的哭声都没有半点停歇的迹象,反而越哭越凶,小小的身子因为用力而不断抽动,看得人心都揪紧了。
“怎么回事?”
房门被推开,陆氏披着一件外衣,快步走了进来。
她一进门,就看到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儿。
“夫人。”奶娘急得快哭了,“不知道怎么了,小姐突然就哭起来,怎么哄都哄不好。”
“我来抱。”陆氏心疼得无以复加,快步上前从奶娘手中接过孩子。
安安一到母亲怀里,哭声似乎小了一些,但依旧没有停止,小脑袋在母亲的颈窝里蹭来蹭去,身体微微颤抖。
陆氏抱着女儿,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口中轻声哼着轻柔的歌谣。
她能感觉到女儿身上的汗水已经浸湿了贴身的衣物:“安安不怕,娘在这里……”
许久,安安的哭声才渐渐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泣,最后总算在母亲的怀抱里安静下来,可小眉头依然紧紧皱着,睡得极不安稳。
陆氏抱着怀里小小的女儿,一颗心却怎么也放不下来。
她伸手探了探女儿的额头,不烫。
这没来由的一场大哭,让她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慌乱。
旁边的丫鬟见状,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轻声问道:“夫人,小姐哭得这么厉害,要不要去请周太医来看看?万一……万一是哪里不舒服呢?”
陆氏这才回过神来。
对,还有太医。
之前皇上特意下旨,派了宫里经验丰富的周太医常驻府中,直到安安满周岁为止。
“快!快去请周太医过来!”陆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是,夫人。”丫鬟不敢耽搁,提着灯笼匆匆出了院子。
陆氏低头看着怀中睡不安稳的女儿,伸手轻轻抚平她紧锁的眉头。
不知为何,她的眼皮一直在跳,心里空落落的,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离她远去。
“啊!”
一声短促的惊叫,苏见欢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跳如擂鼓,咚咚咚地撞击着胸腔,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额头和后背,全是冰凉的冷汗,浸湿了单薄的寝衣。
窗外月光如水,房内静谧无声,只有她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夫人?”
守在暖阁外间的秋杏听见动静,立刻提着一盏小灯快步走了进来,声音里满是紧张。
“您怎么了?是做噩梦了?”
昏黄的烛火下,苏见欢的脸色苍白得吓人,眼睛里还残留着未散尽的惊恐。
她看着秋杏,眼神有些发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她张了张嘴,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
梦见了什么?
她完全不记得了。
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那种心脏被一只无形大手死死攥住的窒息感。
那感觉太过真实,梦里,她看不见任何东西,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腹中生命的悸动正在一点点流逝,无论她如何哭喊,如何挣扎,都抓不住。
那种眼睁睁看着最珍视的东西离自己远去却无能为力的绝望,让她几乎崩溃。
“夫人,您别吓奴婢啊。”秋杏见她这副模样,也慌了神,连忙将灯盏放到桌上,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还好,不烫。”
说着,她又快步去倒了一杯温水,小心地递到苏见欢嘴边:“您先喝口水,顺顺气。”
苏见欢机械地接过水杯,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却丝毫无法驱散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寒意。
她的手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我没事……”她放下水杯,声音有些沙哑,“就是……心里慌得厉害。”
秋杏看她寝衣都湿透了,连忙从柜子里取出一套干净的中衣,又去打了热水,拧了温热的帕子。
“夫人,您先擦擦,换身干爽的衣裳,不然该着凉了。”
她手脚麻利地伺候着,嘴里还在不停地安慰:“您就是怀着身子,心思重,又赶上天热,夜里就容易多思多梦。没事的,梦都是反的。”
苏见欢任由她摆布,换上干爽的衣服后,人也稍稍回过神来。
可那种心悸的感觉,却像跗骨之蛆,怎么也甩不掉。
“是春禾在外面守着吗?”她忽然问。
“是,奴婢方才出来时,春禾还在门口守着。”秋杏答道。
“让她进来吧,你也别忙了,陪我说说话。”苏见欢实在是不想再一个人待着,也不想再睡了。
她怕一闭上眼,那种可怕的感觉又会卷土重来。
“是。”秋杏应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春禾就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夫人!您怎么了?我听秋杏说您做噩梦了?要不要紧?肚子有没有不舒服?张太医!对,我马上去叫张太医!”
春禾人还没到床边,一连串的问题已经珠炮似的砸了过来,说着就要转身往外跑。
“站住!”苏见欢被她吵得头疼,哭笑不得地叫住她,“我就是做了个梦,你请什么太医?大半夜的,你想把整个枕溪园都闹得人仰马翻吗?”
春禾这才停下脚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床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苏见欢,一脸不放心:“可您的脸色也太难看了。”
“刚被吓醒,脸色能好看到哪去?”苏见欢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被她这么一打岔,心里的恐慌倒是散去了一些。
秋杏端来一碟清淡的蜜饯,又给春禾也倒了杯水。
“行了,你也别站着了,坐下吧。”苏见欢指了指床边的脚榻。
春禾这才小心翼翼地坐下,眼睛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苏见欢的肚子,仿佛能看穿皮肉,直接看到里面的两个小主子。
“夫人,您到底梦见什么了,吓成这样?”她还是忍不住问。
苏见欢摇了摇头,靠在迎枕上,神情有些茫然。
“记不清了。就是一片黑,什么都看不见,然后心口就跟被石头堵住一样,喘不过气来。特别难受,特别害怕。”
她抬手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这里的两个小家伙倒是安安静静的,没有半点不适。
可她就是觉得不安。
这种没来由的心慌,比明确的危险更让人煎熬。
春禾和秋杏对视一眼,都不敢再多问。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
过了许久,苏见欢才再次开口,声音很轻:“也不知道……皇上现在在干什么。”
两个丫鬟闻言,心里都是一咯噔。
她们知道,夫人这是想主子爷了。
春禾嘴快,立马接话道:“主子爷洪福齐天,身边又有那么多高手护卫,定然是平安顺遂的。说不定这会儿正在灯下批阅奏折,也在想夫人您呢。”
“就你嘴甜。”苏见欢扯了扯嘴角,却没什么笑意。
她望向窗外那轮残月,心里那块看不见的石头,又沉甸甸地压了上来。
难道是付瑜出了事情?她忽然坐直了身子,又在心底呸了一声,觉得有霍子明子在,两人互相帮扶,应该没什么问题。
秋杏和春禾的安慰就像隔靴搔痒,无法触及她恐惧的根源。
或许,噩梦带来的不仅仅是惊吓,更是一种强烈的警示。
危险不会因为你身处园林深处就绕道而行。
元逸文在京城为她披荆斩棘,她若在这里坐等安宁,无异于将自己和孩子的命运交托于虚无缥缈的运气。
与其在黑暗中恐惧抓不住的影子,不如亲手点燃一把火,烧掉那些看得见的肮脏。
她眼中的惊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清明。
“秋杏,”她的声音重新变得坚定起来,带了一丝果断,“去把之前护卫队长呈上来的,关于青龙帮的卷宗拿来。”
秋杏一愣:“夫人,这都什么时辰了……”
“我睡不着。”苏见欢打断她,语气坚决,“也根本不想睡。去拿吧。”
“……是。”秋杏拗不过她,只好转身去外间书房的案几上,将一叠厚厚的卷宗取了过来。
春禾连忙点亮了床头的烛台,又将一张小几搬到床上,方便苏见欢翻阅。
苏见欢接过卷宗,一页一页地翻看起来。
这些是护卫们这半个月来,顺着刀疤脸那条线挖出来的东西。
青龙帮盘踞姑苏多年,关系网错综复杂,涉及的不仅仅是人口掠卖,还有私盐、赌坊、甚至是与一些地方官员的勾结。
卷宗记录得十分详细,每一笔肮脏的交易,每一个牵涉其中的人名,都清清楚楚。
看着看着,苏见欢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那场噩梦带来的惊恐,慢慢被一种冰冷的愤怒所取代。
她翻到最后一页,上面记录着青龙帮近年来送出的礼物名单。
那些被培养的女童,像一件件物品一样,被明码标价,送往各处,换取金钱与权力的庇护。
名单上,有好几个姑苏城里响当当的名字。
其中一个,赫然是姑苏织造,孙德海。
卷宗上写着,孙德海在三年前,从青龙帮手里“收”过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女童,那女童……再也没有出现过。
苏见欢的手指,在那三个字上轻轻划过。
好,很好。
她正愁这把火该从哪里烧起,这不就有人自己送上门来了吗?
“春禾。”
“奴婢在。”
“去磨墨。”苏见欢将卷宗合上,声音平静无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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