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江州水深,孤木难支
巷子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风竹长长地舒了口气,只觉得后背都湿透了。
他崇拜地看着自家二爷,觉得二爷刚才那番连蒙带唬的样子,简直帅呆了。
屋里,气氛却有些尴尬。
薛灵的母亲看着丰年珏,又是感激,又是担忧。
薛龙躺在床上,复杂地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
“多谢公子出手相助。”薛灵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她的语气比之前在街上时客气了些,但依旧带着疏离。
“举手之劳。”丰年珏微微一笑,目光转向床上的薛龙,“老丈的病,似乎不轻。”
薛龙叹了口气,朝他拱了拱手:“让公子见笑了。不知公子高姓大名?今日之恩,薛某记下了。”
“在下丰年珏。”丰年珏也回了一礼,“只是路过,见不得有人恃强凌弱罢了。”
丰年珏……薛龙在脑中搜索着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江州地面上,没听说有这号人物。
“公子,你快走吧!”薛灵的母亲忽然焦急地说道,“你得罪了薛豹,就是得罪了薛虎!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娘!”薛灵打断了她的话。
丰年珏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夫人不必担心,我自有应对之法。”
他看向薛灵,眼神真诚:“薛姑娘,我们又见面了。看来我们很有缘分。”
薛灵看着他,眼神复杂。
这个男人,上午她帮忙抓了小偷,下午他又帮她解了围。
可他出现得太巧了,目的又不明,让她不得不防。
屋内的空气有些凝滞。
薛灵紧盯着丰年珏,眼神像鹰隼一样锐利:“你到底是谁?为何要插手我家的事?”她的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却带着质问。
丰年珏并不意外,他早就料到对方不会轻易相信一个陌生人。
他温和地笑了笑,没有丝毫的窘迫:“我叫丰珏,一介游学书生。实在看不惯薛豹那等货色,仗势欺人。”
“游学书生?”薛灵嗤笑一声,显然不信。“你刚才谈论的药理,可不是寻常书生能懂的。”
她扫了一眼床上的父亲,语气变得更冷,“你看出我爹的伤,是旧伤复发?”
丰年珏走到床边,目光落在薛龙身上。他看着薛龙干瘦的身体,眼神专注:“薛老丈的旧伤,看着像是内腑受了重击,伤筋动骨。”
他顿了顿,接着道:“这种伤势,寻常郎中只知道敷药,却不知需以静制动,久养为佳。稍有劳累,便是牵动旧疾,非外力所致。”
薛龙原本闭着眼睛装病,听到丰年珏这话,猛地睁开了眼。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精光。
“公子懂医?”薛龙的声音沙哑,却比之前清晰了许多。
他侧头看向身边的女儿,眼神里带着探究。
薛灵警惕地看着丰年珏,她父亲的伤,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内情。
外人如何能轻易看穿?
丰年珏收回视线,对薛龙拱手:“略知皮毛,不敢称懂。只是看老丈气色,确实需要静养。若是再与人争执,恐怕真是性命堪忧。”
他这话看似好意提醒,实则暗含深意。
老丈,你这戏演得不错,但别太过火了。
薛灵眉头紧锁,她父亲的身体状况,只有她和母亲知道,并无外人插手。
这丰年珏,不简单。
丰年珏见状,也不再多言,他看了看天色,知道时间不早了:“时候不早,我该告辞了。”
他走到门口,转身看向薛灵,语气变得意味深长:“江州水深,孤木难支。”
“若想让那猛虎忌惮,有时需要狐狸的智慧。”
说完,他没有等薛灵回答,便带着风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小巷。
风竹跟在后面,一路小跑,忍不住嘟囔:“少爷,您跟那姑娘说那些做什么?咱们是来查账的,不是来当侠客的。”
“查账?”丰年珏轻笑一声,脚步不停,“不查账,哪来的银子?不搅混水,怎么知道谁是真鱼?”
他脚步略微放慢,嘴角带着一丝笑意:“那姑娘身手不错,只是太死板了。江州的水,得用不同的水才能搅动。”
主仆二人走远后,屋内的气氛又变了,薛灵关好门,退回到床边。
薛龙不再装病,他猛地坐了起来,只是动作幅度有些大,牵动了伤处,引得他一阵咳嗽。
“爹!”薛灵赶紧上前扶住他,“您慢点!”
薛龙摆摆手,示意她不用担心,他看着女儿,眼中哪还有之前的虚弱,只剩下了精明和审度。
“那丰年珏,不简单。”薛龙喘匀了气,缓缓说道。
“我也看出来了,他不像个游学书生。”薛灵点头,她对陌生人的警惕性极高,但对丰年珏,却有种奇异的感觉。
“派人盯紧他,不要让他发觉。”薛龙低声吩咐,声音中带着刚才丝毫不显的威严。
“他来江州的目的,恐怕不只是为了看不惯恃强凌弱。”薛龙眼神锐利,“一个外地人,一来就卷入我们家的事情,这太巧了。”
薛灵立刻领命:“是,爹,我马上去安排。”
她转身,准备去叫那几个在屋后暗处守着的帮众。
“等等。”薛龙叫住了她。
薛灵回头:“怎么了,爹?”
“他那句‘孤木难支’,‘狐狸的智慧’,是说给我们听的。”薛龙缓缓道,“他知道我们不是寻常人家。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想借我们的手做什么。”
薛灵心思一转,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丰年珏看似在帮他们,实则在试探他们。
“我们既要盯紧他,也要留个后手。”薛龙补充道,“江州的水,确实深,我们沉浮了这么多年,比他清楚。”
薛灵心中一凛,她父亲的病,确实不是意外,而是被当时的“薛大爷”自己伤到的,为的就是退居二线,躲避某些麻烦。
她没想到,一个外来的丰珏,竟然能一眼看出这些。
“知道了,爹。”薛灵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我会让人盯着他的,绝不让他发现。”
她转身离开,屋子再次恢复安静。薛龙看着女儿的背影,眼中充满了复杂。
他这个女儿,天生聪慧,却不得不学会在江湖的泥潭里挣扎求生。
他当年选择隐退,是为了保护妻女,可如今看来,想要真正安宁,怕是还得再斗一场。
丰年珏和风竹走出了狭窄的巷子,回到了喧闹的街道上。
“少爷,您真厉害!那薛豹,被您三言两语就唬住了!”风竹兴奋地拍着马屁。
“唬住?”丰年珏轻轻摇头,“他不是被我唬住,是被薛灵震慑住了。我只是帮她一把,让她能有时间处理家事。”
“可那薛灵……她真的很凶啊,看着不像好人。”风竹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丰年珏看向街边的小摊贩,“刚才那老汉说,薛家帮现在是薛虎做主,薛龙隐退了?”
“是啊,少爷,您不是听见了么。”风竹老实回答。
“有趣。”丰年珏若有所思,“一个当家的大爷,说退就退了,还被赶到这种地方养老?这事儿不简单。”
他转身走进一家看起来还算体面的酒楼,要了雅间。
“少爷,咱们先歇歇脚吧,您都走了一天了。”风竹提议。
“不急。”丰年珏坐下,目光落在窗外来往的行人上,“风竹,你先去外面打听消息,重点放在漕运司和苏家商队上。”
“漕运司和苏家?”风竹疑惑,“不是说要查薛家帮吗?”
“薛家帮是面上的老鼠,漕运司才是幕后的猫。”丰年珏解释道,“苏家能轻易过关,说明他们和漕运司有勾结。薛家帮依附于漕运司,这才是重点。”
他从怀里掏出一小锭银子,塞给风竹:“去吧,打听清楚,回来告诉我。”
风竹拿着银子,立刻来了精神,小跑着出了雅间。
丰年珏独自一人坐在雅间里,他取出随身携带的账本,摊开放在桌上。
江州的账目,是一个巨大的黑洞,他需要一个清晰的脉络,才能将这些蛀虫揪出来。
他目光落在苏家的名字上,这个商队在江州码头的特权,明显超出了正常范围。
“苏家,苏家……”他轻声念叨着,脑海里开始勾勒江州水运的势力图。
官府,漕运司,薛家帮,苏家。
这是一个利益共同体。
“除非有比这个共同体更强大的力量,否则很难撼动。”丰年珏自言自语。
他起身,走到窗边,俯瞰着楼下的街道。
他需要一个突破口,一个能撕开这层伪装的契机。
就在这时,风竹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脸上带着惊慌:“少爷!少爷!出事了!”
丰年珏脸色一沉:“什么事?慢慢说。”
“苏家商队……他们出动了!就在码头!”风竹擦着汗,压低声音道,“他们好像在……卸货,但是卸的不是货物,是……是兵器!”
兵器?丰年珏心中一动。
漕运司和商队私运兵器,这是要造反的节奏。
“确定?”
“绝对确定!我在码头边上偷偷看到的,他们用黑布盖着,但那锋芒,绝对是兵刃的影子!”风竹急切地说。
丰年珏不再犹豫,他将账本收起,站起身:“走,去码头看看。”
他不再像刚才那样悠闲,眼下他嗅到了比账目更危险的味道。
他要抓住苏家这个把柄,才能顺藤摸瓜,找到漕运司的真正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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