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带孕之身
那是一副女子的画像。
画中女子二八年华，侧身站在花园旁，手捧着一朵芍药俯身嗅去。
容颜清丽脱俗，眉宇之间透着一股不可言喻的轻灵，恍若瑶池中的仙女一般。
大家看看画像，又看看她，都心惊不已。
这两人确有百分之六七十的相似，非要说区别，就是那双眼睛。
画中女子的眼晴幽幽地透着悲伤，但又纯然无辜。而青梧的眼睛却勾魂摄魄一般，仿佛能够洞悉人心，令人不敢直视。
所以，极像，细看却又不像。
“这位姑娘，你来自何处啊？为啥和我阿姐如此相似？”武老三往前一步，细细看她。
青梧叹了口气：“我从聿京来，但我的生母确是岭南人。”
“你生母，名字为何？”
青梧摇了摇头：“我只知道她姓罗，是来自岭南的孤女，逃难时去了聿京。其余不知……”
“这样啊……”武老三幽幽叹气，“说起来，确实你与我们武家的缘分，我这阿姐啊，她命极苦！”
“说说你阿姐的事吧。”陆砚沉声道，“她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武老三缓步走到庭院里，望着周遭的景象，恍惚失神：“当年大哥出事后，二哥又因和对家做生意，被一怒之下的父亲撵出了家门。那时，武家的生意就不行了。”
那时岭南新上任的盐铁司年近五十了，此人十足的冷漠，眼里只认两样东西：银子、女人。
他夫人病逝不已，后院还有十余个姨娘，儿女更是一大群。
武家的盐井当时出了问题，府中的银钱又被老二亏空了大半，眼看着要完蛋了。
于是武老爷便生起一个念头，想要将美貌的庶女嫁给盐铁司为继弦，图个便利。
为此他也是费了些心思，先是让夫人借着说亲为名，将胭脂收在了自己名下成了嫡女。
然后又组了一场局，以家中老母亲寿辰为由请了镇上最好的戏班子来家里大唱三天。
还专门下帖子请了盐铁司大人与县令前来听戏。
当时的县令不喜这些，可是盐铁司大人素来喜欢热闹，也就来了。
“我那阿姐……”武老三望着后院的窗口，陷入了沉思，“她平日被母亲拘束在房中，几乎很少下楼，那一场场戏她痴迷得很，坐在窗前连听了三日。”
“也就是那时，那位好色的盐铁司大人瞧上了她，我父亲也顺水推舟答应了。”
“可是，阿姐听说后，反应十分激烈，她又哭又闹说什么也不肯嫁。”武老三皱起眉来，“那时我年纪虽小，但也与阿姐最亲，我也去求父亲，但被臭骂了一顿。”
“然后呢？”青梧轻声问。
武老三又叹一口气：“然后阿姐失魂落魄回了闺房里，结果半月之后……后院传来了尖叫声，婢女发现房门大开，阿姐她跑了。”
“跑了？”陆砚皱眉。
“是，她只带走了几样首饰和衣服。是从三楼那条进山的小道跑的。”武老三伸手指向后山，“那里树林繁茂，而且还有野兽，人一进去很难寻的。”
武家几十名下人，整整找了一夜。
从山林各处到镇子附近，再到出山的各条通道。
直到天快亮时，终于在距离武家十几里外的出镇的洞子找到了胭脂。
当时她俯趴在地脸色惨白，已经晕了过去……武家下人将人带回了院子，武家又请了大夫来看。
“大夫这一把脉，大惊失色，他说我阿姐这是喜脉 。”武老三竭力摇头，“又怎么会是喜脉呢？我阿姐可是个黄花闺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天天都在那闺房里！”
“等阿姐醒后，父亲母亲逼问，她只是哭泣什么也不说。眼看着与盐铁司大人的婚事在即，父亲便决定买通了大夫隐瞒此事，仍然将阿姐嫁过去。”
青梧听得一愣一愣的：“你阿姐怀了孕，不知道是谁的？武老爷还敢让她嫁？”
“是，我父亲他当时……连着大哥二哥、家中盐井出事，他也被逼红了眼，哪里还顾得其他。”
“那后来想来是顺利嫁了？”陆砚询问。
武老三点了点头：“是。只是我阿姐直到出嫁的时候，都天天以泪洗面，她紧赶慢赶缝制着嫁衣，一言不发。”
“嫁衣？可是那件绣了鸳鸯戏水和并蒂莲的那件？”青梧警觉起来。
他点了点头：“是，我阿姐绣技极好，是跟着镇上最好的女红师傅学过的。”
“是啊，确是极好……”青梧头皮一阵发麻，“那这么长的时间，她也没说怀孕真相吗？”
武老三摇了摇头：“谁问也不说，她说谁再逼她，她就去死。”
大家都猜测，说可能是武家的下人。因为她也没机会接触外人。
可上上下下的人想了个遍，也不知道是谁。
武老家想着息事宁人，想着神不知鬼不觉早点嫁过去，也能假冒是盐铁司大人的孩子。所以也没再提。
后来胭脂顺利出嫁了，婚事极为风光，倾尽了武家之力。
这桩婚事让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毕竟这也是武家翻盘的唯一希望了。
在武老三讲的时候，青梧听得入了神，旁侧的几人也是。
他们仿佛在听一场场年代久远的戏，看着那幕布一点点被掀开，窥见了其中内幕。
“所以你阿姐，真的怀着身孕嫁了过去。”青梧缓缓吐出这句，莫名的窒息感从心底涌来。
武老家无力低下头：“她出嫁那日是我去搀扶的，我那时只有十一岁，还背不起她来。她小声跟我说，弟弟，阿姐离开后，你帮我看着姨娘，求求你了……”
“我知道看着的意思是什么……那时我才知道，父亲用姨娘的命威胁她了。”
对于一个古代女子来说，出嫁是她唯一改变命运逃离原生家庭的机会。
可年仅十六的她，非但得背负起周家的罪恶，还怀揣着如此一个惊天秘密，更别说那些难以言喻的隐情与心事。
青梧虽不是她，可却能完全体会到她的感受。
绝望、颓废、挫败、痛苦百般纠缠着她，活着毫无意义，可却又不敢去死，偏要怀揣着那一点点希望。
或许，她还在等着孩子的亲生父亲来，救她出这这人间地狱。
“之后你阿姐……”青梧声音暗哑，“她顺利生下那个孩子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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