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花，开了

佐伯家。

客厅笼罩着一层与窗外夜色同样沉滞的压抑。

仿古座钟滴答作响，声音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被放大。

佐伯太郎独自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杯早已凉透的绿茶。

他坐在沙发里，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另外一只手背，眉头紧锁，脑海中反复回放着傍晚时分儿子佐伯刚雄回家时的模样。

那张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直到现在，佐伯太郎仿佛还能感受到那股低气压。

不用问也知道，儿子在川上富江那里肯定又碰了一鼻子灰，估计连个好脸色都没讨到。

一想到富江那样人间绝色，昨晚竟然是在吉梨罗柚那穷小子家里过的夜，佐伯太郎心里就像有蚂蚁在爬。

那小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眼神里带着股野性，万一被他近水楼台先得月……

“不成器的东西！”佐伯太郎低声咒骂了一句，烦躁地提高了嗓门，朝着二楼喊道：“刚雄！下来！”

脚步声在木质楼梯上沉闷地响起。

佐伯刚雄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

他低着头，一步步走下，身上还穿着白天那套西装，领带扯得松垮，整个人透着一股颓败，显得死气沉沉。

看着儿子这副窝囊样，他心头那股无名火“噌”地就冒了上来。

自己辛辛苦苦培养他读最好的大学，好不容易进了一家好公司，结果呢？

连个女人都搞不定！

“真是没用的废物！”佐伯太郎沉声呵斥，“我花了那么多心血培养你，是让你现在这副德行给我看的吗？连一两个女人都搞不定！”

他越说越气，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出来：

“当初要是你能加把劲，早点把那个川又伽椰子从那个穷学生手里抢过来，那两间房子我们早就到手了！一分钱不用花！哪还用得着现在这么麻烦！”

他的目光扫过儿子那比自己还要稀疏的头顶，语气变得更加刻薄恶劣：

“哼！才二十多岁的人，看起来比我还老相！难怪被人当成中年油腻男！真是丢尽了我的脸！”

佐伯刚雄默默地走到沙发对面，缓缓坐下。

他始终低着头，双手放在膝盖上，紧握成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没有反驳，也没有任何反应。

这种沉默，让佐伯太郎感到一丝莫名的不安。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落地灯，光线从侧面打来，将佐伯刚雄的脸分割成明暗两半。

那隐藏在阴影里的部分，透出一种令人心悸的阴沉。

佐伯太郎忽然觉得，儿子此刻的表情，不像是一个受挫的年轻人，更像是一个随时会作出对他不利的凶手一样。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但他很快甩开了这荒谬的想法。

怎么可能？

这是他的独子，他一直悉心培养、寄予厚望的儿子。

自己对他一直非常不错的！

“哼！”

佐伯太郎为了驱散心中的不安，故意发出更大声的不满的轻哼，

“看你这副鬼样子！川上小姐能看上你就有鬼了！哪个女人会喜欢一个连头都抬不起来的懦夫？”

他顿了顿，自以为是的给出了一个好主意：

“听着，放假之后，好好去捯饬一下你这张脸和你这身行头！然后主动点，去找川上小姐，创造点机会！别什么事都要我这个当爹的教你！听见没有？！”

“创造机会”……

“当爹的教你”……

这些话涌入佐伯刚耳朵，就像是那些苍蝇一般，让人烦躁。

他仿佛又看到了下午川上富江看他时，那极致轻蔑、如同看垃圾一样的眼神。

[呼……呼……死老头子……]

佐伯刚雄的胸腔剧烈起伏着，牙关咬得咯咯作响，额角上的青筋如同蠕动的蚯蚓般凸起，

[你竟然还敢……还敢用这种口气教训我……该死……]

[要不是你这个老不死的……提前跑去献殷勤……把事情都做绝了……川上小姐怎么会……怎么会用那种眼神看我……]

[还没戒奶的狗崽子……]

[吃的骨头都是狗爸爸嗦过的……]

富江那刻薄的话语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

他将这一切的根源，都归结于眼前这个道貌岸然，抢在他前面去玷污了他心中女神的父亲。

[该死的老头子……你是故意的……故意让我在川上小姐面前丢尽颜面……你想独占……你一定也想独占她！]

极致的愤怒和扭曲的猜忌，在他体内浮现。

“嘿……嘿嘿……”

一直沉默的佐伯刚雄，喉咙里突然发出了两声异常低沉的笑声。

这笑声毫无愉悦之意，反而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

在寂静的客厅里陡然响起，吓得佐伯太郎浑身一激灵。

“你……你笑什么？你想干什么？！”佐伯太郎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他看着缓缓抬起头的儿子，那双在阴影中泛着红光的眼睛，让他感到了真正的恐惧。

佐伯刚雄如同提线木偶般站了起来。

他的脸完全隐没在灯光的背面，看不清表情。

“你的茶……”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像是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皮，“凉了……我给你换一杯热的……”

说完，他弯下腰，动作僵硬地拿起茶几上那杯早已冰冷的茶水，转身，朝着厨房走去。

看着儿子走入厨房的背影，佐伯太郎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不由自嘲地松了口气。

真是年纪大了，胆子也变小了，刚才竟然会害怕自己的儿子？

刚雄虽然脾气是暴躁了点，但从小到大，对他这个父亲还是保持着基本的礼貌和畏惧的，怎么可能……

厨房里传来了隐约的流水声，以及茶具之间轻微碰撞的清脆声响。

这熟悉的生活噪音，让佐伯太郎更加安心了些许。

他靠在沙发背上，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自己真是想多了。

“嚓……嚓……嚓……”

拖鞋踩在柔软地毯上的轻微摩擦声，由远及近，此刻在安静的客厅中却显得异常清晰。

佐伯刚雄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新茶，从厨房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他走到茶几前，停下脚步。

微微弯腰，将手中的茶水放在了佐伯太郎面前的茶几上。

“父亲……”他的声音依旧低沉沙哑，却透着一股诡异的平静，“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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