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拔都的猜测
王帐的帘子落下,隔绝了呼兰·阿都离去的背影,也隔绝了外面冰冷的世界。
但帐内,比冰雪更冷的,是拔都心里的寒意。
他依旧跪在冰冷坚硬的地毯上,身旁是那根被他一拳砸得嗡嗡作响的铜柱,拳头上的血已经凝固,变成暗红色,和地毯上繁复的花纹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输了。
他又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一败涂地。
在父汗面前,在所有王庭贵族的注视下,他像一个只会狂吠的蠢狗,被呼兰那个杂种三言两语,就剥掉了所有的尊严和体面。
父汗看他的眼神,是厌恶。
呼兰看他的眼神,是怜悯。
一个比一个更让他难以忍受!
“大哥,你输了。”
那句轻飘飘的话,像一根烧红的铁针,在他耳边反复回响,扎得他耳膜生疼,扎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翻滚。
凭什么?
凭什么!
他才是长子!是黄金家族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呼兰算个什么东西?一个母亲是南人奴隶的杂种,一个只会耍阴谋诡计的狐狸!他凭什么跟自己争?凭什么得到父汗的青睐?
拔都想不通。
愤怒和屈辱,像两头野兽,在他胸膛里疯狂地撕咬,啃噬着他最后一丝理智。
他想咆哮,想杀人,想把呼兰那张永远挂着微笑的脸,撕成碎片!
“殿下……大王子殿下……”
几个忠于他的将领,小心翼翼地围了上来,想要将他扶起。
“滚!”
拔都猛地抬头,一双眼睛红得吓人,像草原上饿了三天的孤狼。那眼神里的疯狂和暴戾,让那几个身经百战的将领都心头一颤,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都给我滚出去!”
他嘶吼着,声音沙哑得不似人形。
将领们不敢再多言,互相看了一眼,躬身退出了王帐。
空旷的王帐内,只剩下拔都一个人。
他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身体的晃动,让他拳头上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毯上。
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他走到自己的座位前,那是一张用整块巨石雕成的椅子,上面铺着厚厚的熊皮。他一脚踹在石椅上,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然而,石椅纹丝不动。
反倒是他自己,被巨大的反作用力震得一个趔趄,脚踝传来一阵剧痛。
“啊——!”
身体的疼痛,彻底引爆了他心中的狂怒。他像一头发疯的公牛,在王帐内疯狂地冲撞,将所有能看到的东西,全都砸得稀巴烂。
名贵的波斯地毯被他用弯刀划开一道道狰狞的口子。
镶嵌着宝石的金杯银盘,被他狠狠地砸在地上,变成一堆扭曲的废铁。
南朝商人进贡的,价值连城的瓷器,在他脚下,化为一地碎片。
“呼兰……穆云昭……”
他喘着粗气,嘴里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带着要把对方生吞活剥的恨意。
他终于砸累了。
整个人,像一摊烂泥,瘫倒在一片狼藉之中。
他看着黄金穹顶上,那颗巨大的夜明珠,散发着清冷的光。
脑子,在极度的愤怒之后,反而变得异常清晰起来。
硬碰硬,不行。
父汗,偏心那个杂种。
朝堂上的那些老家伙,一个个都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
自己,不能再这么蠢下去了。
不能再像一头只知道用蛮力的熊,被那只狐狸牵着鼻子走。
他要学那只狐狸。
用阴谋,用诡计,用所有见不得光的手段,去对付他!
拔都的眼中,那股单纯的暴怒,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阴沉,更加可怕的,毒辣。
他想起了那张布防图。
呼兰说,是穆云昭那个南人小子画的。
父汗已经派了斥候去查探真伪。
如果是真的……
拔都的嘴角,咧开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
那可真是,太好了。
一份如此详尽的布防图,那个穆云昭,是怎么得到的?他一个被家族抛弃,被朝廷追杀的丧家之犬,哪来这么大的本事?
除非……
他根本就不是什么丧家之犬。
他就是大乾皇帝,派来的一条狗!
一条,用来咬乱草原的,疯狗!
这个念头,像一颗种子,在拔都的心里,迅速生根发芽。
他越想,越觉得可能。
呼兰那个杂种,自以为聪明,自以为捡到了宝。却不知道,自己引狼入室,身边,就趴着一条随时会反咬一口的毒蛇!
“呵呵……呵呵呵呵……”
拔都低沉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王帐内回荡,听上去,阴森而又诡异。
他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走到一面挂着巨大牛皮地图的墙壁前,目光,落在了大乾王朝的疆域上。
他要派人,去南边。
去查!
去查那个穆云昭的底细!
他就不信,那个南人小子,能把自己的过去,全都抹得干干净净!
只要让他抓到一丝一毫的证据,证明穆云昭是奸细。
到那时,他就要看看,呼兰那个杂种,在父汗面前,还怎么演!
他不仅要呼兰死!
他还要他,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拔都伸出流着血的手,重重地,按在了地图上,大乾京城的位置。
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来。
“呼兰……穆云昭……”
“我拔都,在此立誓。”
“不把你们两个,碎尸万段,我……誓不为人!”
另一边。
呼兰·阿都走出了王帐。
外面冰冷的空气,让他那因为演戏而有些发热的头脑,瞬间冷静了下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座在风雪中,依旧金碧辉煌的王帐,狭长的狐狸眼,微微眯起。
“王子,您……您没事吧?”
忠心耿耿的帖木儿,连忙牵着马,迎了上来,脸上满是担忧。
“我能有什么事?”
呼兰·阿都翻身上马,脸上,又恢复了那副优雅而又从容的微笑。
“王子,您真是太厉害了!”帖木儿跟在他身边,满脸都是崇拜,“三言两语,就把大汗哄得开开心心,还把大王子,给禁了足!这下,看他还怎么跟我们斗!”
“哄?”
呼兰·阿都闻言,嘴角的笑容,带上了一丝自嘲。
“帖木儿,你以为,父汗他,真的信了我的鬼话?”
帖木儿一愣:“难道……没有吗?”
“父汗他,是草原上的狼王。他这辈子,见过的阴谋诡计,比我们吃过的盐都多。”呼兰·阿都看着前方茫茫的风雪,声音幽幽。
“他谁都不信。”
“不信我,也不信拔都。”
“他信的,只有他自己。只有,对他有利的东西。”
呼兰·阿都勒住马,从怀中,取出那张穆云昭交给他的,玉门关布防图的摹本。
“他之所以放过我,不是因为我演得好。而是因为,我给了他,这个他无法拒绝的东西。”
“有了它,父汗就可以随时撕毁与大乾的盟约,挥师南下。这份功绩,足以让他成为,超越祖先的,最伟大的可汗。”
“至于我们兄弟俩谁是谁非,谁在撒谎,谁在演戏,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
帖木儿听得似懂非懂,他只是觉得,王室里的关系,实在是太复杂了。
“那……那个穆云昭,王子您真的信他?”帖木儿问出了自己最担心的问题,“他一个南人,还拿出了这么重要的布防图,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信他?”
呼兰·阿都笑了,那笑容里,满是冰冷的讥诮。
“我连我大哥都不信,会去信一个南人?”
“帖木儿,你记住。”呼兰·阿都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狼,永远不会跟羊做朋友。哪怕这只羊,伪装得再像狼。”
“那个穆云昭,他就是一把刀。一把,大乾皇帝递给我的,用来对付拔都,搅乱草原的刀。”
“而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握紧这把刀。”
“用他,去捅死所有挡在我面前的人。”
“至于这把刀,会不会反过来伤到自己……”
呼兰·阿都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赌徒般的光芒。
“那就看,是我握刀的手更稳,还是他这把刀,更锋利了。”
他双腿一夹马腹,战马长嘶一声,冲入了茫茫的风雪之中。
帖木儿看着王子远去的背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升起。
他知道,他的王子,正在一条无比凶险的道路上,疯狂地,疾驰着。
而这条路的尽头,不是王座,便是……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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