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这不是高利贷,这是恩情债!(第二
襄垣王朱成鍨和灵丘王朱仕这俩活宝一般的王爷,刚“咬碎了牙”,在心里头打定主意,哪怕一路要饭.也要离开大同这鬼地方时,外头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袁崇焕的心腹师爷一头撞进来,脸都白了:“东翁!魏……魏公公来了!已经到仪门外了!”
两位王爷“噌”地站起来,腿肚子直转筋。完了!他俩现在算是私下拜会巡抚,这是王爷“交接官府”,犯了大忌!虽说情有可原,可撞在魏忠贤这活阎王手里……不行得赶紧跑,走后门跑。
没等他们迈开腿跑路,门帘“哗啦”一挑,魏忠贤那张大白脸儿就探了进来,脸上堆着笑,竟先拱了拱手:“哟,襄垣王爷、灵丘王爷也在?巧了,巧了!”
朱成鍨和朱仕吓得魂飞魄散,舌头都打结了:“魏、魏公公……本王、小王……是来、来……”
魏忠贤笑眯眯地截住话头:“老奴明白!二位王爷定是为更封的大事,来找袁抚台商议章程的!这是正事,正事啊!总不能自个儿瞎琢磨,坏了朝廷规矩不是?”他目光扫过两人惨白的脸,声音拖长了点,“要是私下交接官府……那可就说不清了,是不是?”
“不是私下!绝不是私下!”两个王爷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
大明的王爷有时候也怪可怜的,一个“私交官府”都能论罪!
“钦命画饼巡抚”袁崇焕赶紧上前一步打圆场道:“魏公公明鉴,二位王爷深明大义,已决意即刻启程南迁。大同这边的产业,无论田庄铺面,一律交由宗人府和大同巡抚衙门代为处置,绝不拖延!”
朱成鍨和朱仕含着泪,拼命点头,心里却在滴血。那是祖宗攒了二百多年的家底啊!交给宗人府和巡抚衙门处置合法的兴许还能换俩钱,那些祖祖辈辈好不容易侵占来的怎么说?估计都送出去了,都没了,没有了!
魏忠贤“哦”了一声,像是刚想起来,慢悠悠地问:“那……王爷们南下的路费,到了新封地安家落户、营造府邸的花销,可都备足了?总不能都指着朝廷和内帑贴补吧?朝廷……也难啊!”他顿了顿,看着两人瞬间僵住的表情,“二位王爷,真能说走就走?路上……可别委屈了天潢贵胄的体面。”
朱成鍨嗓子发干,硬着头皮道:“能……能省则省……”
“大不了要饭!”朱仕也是急坏了,都在乱说话了。
要饭其实这年头,要饭可不容易!
“省?要饭?”魏忠贤眉毛一挑,声音陡然拔高,“那怎么成!太祖爷的子孙,怎么能落魄到要饭的地步?传出去,皇家的脸面往哪搁?万岁爷的脸面往哪搁?太祖皇帝的脸往哪儿搁?”
两位王爷都快被欺负哭了,没钱还不许省?还不许要饭就是太祖爷爷当年,也没谁不许他老人家要饭啊!不带这样欺负王的!
就在这时,魏忠贤忽然对着虚空一抱拳,脸上换了一副感念天恩的肃穆:“皇上圣明!体恤宗亲!早就替二位王爷想到了!”他一挥手,身后一个小火者立刻捧上一个黄绫覆盖的木盘。魏忠贤揭开黄绫,取出一卷明黄缎面的圣旨。
“万岁爷恩典!”魏忠贤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念二位王爷忠义体国,自请更封,特旨恩准,由内承运库拨借白银——襄垣王府、灵丘王府,各五万两!充作南迁路费及新封地安家之资!不必还本,只偿利息.”
五万两?!
朱成鍨和朱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巨大的惊喜冲得他们头晕目眩,膝盖一软就要跪下谢恩。五万两!不用还本!万岁爷……万岁爷真是仁德啊!
魏忠贤笑眯眯地虚扶了一下,接着道:“圣旨上说了,这五万两……是万岁爷的恩典,本金,不用还!”他看着两位王爷感激涕零的模样,话锋陡然一转,“不过嘛……利息,还是要的。”
“利……利息?”朱成鍨一愣。
“对,”魏忠贤笑得像尊弥勒佛,“三分利。”
朱仕松了口气,试探着问:“年利三分?”年利三分,一年也就一千五百两,虽也不少,但咬咬牙还能凑合。
魏忠贤摇摇头,伸出三根胖胖的手指,轻轻晃了晃:“月利,三分。”
“月利三分?!”朱成鍨失声惊叫,手一抖,差点打翻旁边的茶盏。月利三分!一年就是三十六分的利息!五万两的本金,光利息一年就要还一万八千两!这……这比驴打滚还狠啊!他们去了新封地,人生地不熟,王府营造、庄田置办、上下打点,哪一样不要钱?哪来的银子年年还这一万八千两?
这不是高利贷是什么?!
看着两位王爷面如死灰,魏忠贤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带着一种“我为你好”的真诚:“王爷们,别担心还不上。万岁爷自有安排,保管你们还得起!”他凑近一步,声音压低,却带着千斤重压,“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上表谢恩,把这‘恩情债’认下来!这才是正理!这才是忠君体国!”
他特意重重咬了“恩情债”三个字。
这是皇上的恩情!
恩情不要,你们想干嘛?想造反吗?
这时,“画饼巡抚”袁崇焕忽然慢悠悠来了一“饼”:“二位王爷甭担心还不上账就是还不上,那也是皇上着急,不是二位着急。二位仔细琢磨一下,二位欠皇上十万两内帑银没还上之前,你们的王位是不是万无一失?皇上不在乎二位,还能不要了这十万两?”
两个朱家王爷一琢磨好像没错!
皇上借了他们十万两.那就不能把他们送凤阳高墙!
送去高墙里面,还怎么还债?
“借!皇上的恩情债,我借了!”朱仕咬紧牙关,终于做出了他这辈子最英明的决定。
上了年纪的襄垣王朱成鍨也豁出去了:“皇上的恩情债我也借了还不完,就让子子孙孙慢慢还!”
……
几天后,大同府城,和阳门内。
襄垣王朱成鍨和灵丘王朱仕两家的车马,像两条蜿蜒的伤疤,缓慢地挪出城门。打头的是几辆半旧的骡车,勉强罩着褪色的青布帷子,算是王爷和家眷的体面。后面跟着的,就是些破板车、独轮车,堆着些箱笼包袱,甚至还有锅碗瓢盆。仆妇丫鬟们穿着半旧的棉袄,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走,脸上全是茫然和疲惫。几个年幼的宗室子弟被乳母抱着,在寒风中哇哇大哭。
虽然这二王已经上表谢了“崇祯恩情债”的恩,但是银子他们还没拿到,得等他们抵达北京,见了崇祯,当面说完“谢谢”,那笔子子孙孙还不完的高利贷才能批下来所以这会儿,他们还是走的颇为狼狈,一丁点也不体面。
给他们送行的队伍稀稀拉拉,都是些还没走的宗室将军、中尉和他们的家眷。他们挤在城门洞内的大街两侧,穿着褪了色的青绿旧袍,面黄肌瘦,眼神空洞地看着这两支“逃难”般的队伍。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死寂的惶恐和无奈。没人说话,只有车轮碾过地面的吱呀声,和孩童断断续续的啼哭。
镇国将军朱敏淦望着那消失在城门洞外的最后一辆破车,长长叹了口气,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早晚要走……晚走是走,早走也是走。”他猛地转头,对身边几个相熟的宗室道,“我明日就上奏本!求万岁爷恩准更封!离开大同这囚笼!”
辅国将军朱鼐钲立刻附和:“对!走!这鬼地方,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走?说得轻巧!”旁边一个年纪大些的奉国中尉朱充燿苦着脸,“路费呢?安家银子呢?到了江南,人生地不熟,喝西北风去?”
朱敏淦眼神闪烁了一下,压低声音:“没听襄垣王和灵丘王说吗?万岁爷……借了他们一笔‘恩情债’,一家五万两!月利三分!”
“五万两?月利三分!”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随即是更深的绝望。五万两!他们这些穷宗室,砸锅卖铁也凑不出五百两!拿什么去借?拿什么去还那月利三分的阎王债?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城门口的压抑。一队盔甲鲜明的骑兵,打着“麻”字认旗,旋风般冲出和阳门,铁蹄踏起一片烟尘。马上的骑士个个神情冷峻,杀气腾腾。
“麻家的铁骑!这是去哪?”
“还能去哪?魏公公又要出边墙了!”
“听说了吗?插汉部的大队人马,离边墙不到百里了!魏公公点齐了兵马,要出去和虎墩兔汗决战!”
“决战?我的天……这要是打起来……”
消息像寒风一样刮过人群,所有宗室子弟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灰败。魏忠贤要在墙外和蒙古人拼命了!墙内……墙内还能安生?不得加紧镇压私通鞑子的嫌疑犯——就是他们这些代逆的同宗!这大同城,怕是要变成一座彻头彻尾的囚笼,不,是随时可能爆开的火药桶!
朱元璋的倒霉子孙们看着麻家铁骑卷起的烟尘消失在官道尽头,又回头望了望身后死气沉沉、高墙耸立的大同城,那张布满愁苦皱纹的老脸上,只剩下彻底的绝望。这大同,真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借!”不知道是那位太祖皇帝的子孙吼了起来,“大家一起借!老子就不信了,万岁爷还能把全大同的太祖子孙都往绝路上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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