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丞相之所思所想,修岂不知?
第340章 丞相之所思所想,修岂不知?
幽暗密室之中,笑声过后,曹操收敛情绪,冷冷看著堂下之人。
「说了这么多,德祖究竟有何良策,不妨明言。」
杨修拱手而拜曰:
「根据最新情报,袁术以吕布刺杀义子为名,正在攻伐徐州。
而自轘辕关一战后,当吕布的消息再次出现时,已然自称尊奉汉王诏命,入侵我充州疆界。」
「什么?
无胆鼠辈,安敢欺我?」
曹操这会是真被吕布的迷惑行为,给震惊到了。
没见过你这样的,后面在被袁术入侵徐州,侵占根基,然后你不回头去抵御袁术,反而还要尊奉袁术的命令,来讨伐我?
几个意思?
柿子要挑软的捏,打不过袁术所以就来打我是吧?
「丞相息怒。
吕布为人向来欺软怕硬,反复无常,见利忘义,贪生怕死。
今见袁术举国伐齐,哪敢敌其锋芒?
有此作为,不足为怪。「
杨修淡淡说著,向曹操称颂道。
「还得多亏丞相先见之明,提前通知洛阳安排兖州防务。
这才及时调派刘玄德入兖,以挡吕布兵锋,保洛阳安稳。」
曹操也是一阵无言,自己先前因夏侯渊之败,怀疑吕布假意联盟,实则通袁,故才有此安排。
哪里想到歪打正著,还真防住了吕布反复。
不过刘备?
当得知刘备被派去兖州抵御吕布之时,他就略皱了皱眉,刚要疑虑荀彧是不是故意所为,实则另有图谋。
毕竟连夏侯惇、夏侯渊两兄弟都已投袁,他也实在不敢再相信身边之人。
可转念想到洛阳之中,目下除了刘玄德,好像也实在没有能抵御吕布之人,这才作罢C
堂下杨修见他神色阴晴变化不定,忙劝之曰:
「丞相之所思所想,修岂不知?
实则为防刘备居心叵测,窃兖州而自立,荀令君特地命车胄为他副将,负责掌控大军,以免刘备怀异而成后患。」
曹操闻言,神色略缓。
「文若安排,自然周全,有他主持后方之事,操无忧矣。」
「可是车胄死了!
丞相您可猜得到他的死因?又知那刘备是如何解释的?」
杨修说著,忽见曹操的神色陡然阴沉,那眼底的杀机竟冲自己来了。
方觉自己此番卖弄太过,已惹了曹操不喜,遂再不敢卖关子,忙将车胄如何怀疑刘备通袁,刘备又如何反杀车胄等诸事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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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体便是如此,依刘备所言,一切都是袁术的阴谋诡计,使他和车胄反目,自相残杀,'
「他放屁!」
得到杨修之前提到的那些情报,明知袁术这会正率大军主力讨伐齐国呢,又怎么可能会用计谋帮助吕布?
无论车胄、刘备,在兖州和吕布继续消耗,才符合袁术的利益,否则吕布轻易占据了兖州,再建齐国,于他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不过待杨修讲完了此间所有情报,把话语提点到这一步。
明晰了当下局势的曹操,眼底晦明之色一闪而逝,打量著杨修试探开口。
「德祖的意思是,他刘备既做初一,我们也可做十五!」
「不,我们什么都不用做。」
迎著曹操讶然的眸光,杨修颌首而笑。
「丞相,这世间之事,哪怕谋划深远如袁术,只要做了,必有蛛丝马迹。
就算过去十数年,数十年,袁术当初那些颠覆大汉的阴谋诡计,还不是被一桩桩揭露出来,为天下知。
只有从来没做过的事,才不会露出马脚。
与刘备要害车胄不同,他当日需要借用袁术之名,行自相内斗之手段,尽管他自认为做的天衣无缝,不为人知。
可当袁术兵伐徐州的消息传来,谁还不知他的心思谋划?
诬陷栽赃,设计坑害同袍,枉送一世仁德之名,岂不可笑?
丞相则不同!
吕布与刘备之间,无需我等刻意安排,栽赃为袁术所为,因为这正是袁术所乐见其成之事也。
无需丞相动手,袁术自会引导局势,好让刘、吕之间能无所顾忌的在兖州厮杀,自相内耗。
届时刘备若不幸战死于吕布手中,则整件事皆为袁术谋划,乃是吕布动手,与丞相毫无半分瓜葛,因为我们什么也没有做。」
曹操默然良久,沉吟出声。
「你的意思是,让本相坐视兖州之乱,等刘、吕自决胜负?」
杨修仰起深埋低下的脸,摇曳的烛火照在脸上,映出明灭不定的光。
「我们本也做不了什么,不是吗?
如果袁术要让刘、吕之间自相残杀,互相内耗,那么他攻伐完徐州的下一步,必然转道轘辕关。
以当下轘辕关之兵力,守御尚且不足,洛阳早已空虚无度,北边抵御袁绍之兵马,更不可轻动。
我们本就没有再左右兖州局势的能力,何不专心于眼前战事,坐视刘、吕相斗,而无暇反攻洛阳。
决战于轘辕,坐观兖州成败,这无论是对您,还是对袁术都是乐见其成之事。
甚至吕布若胜的太快,继续进击空虚的洛阳,反对丞相不利,但刘备不会。
我们不仅不能因兖州之事而针对怪罪刘备,甚至要让洛阳方面尽量支援刘备后勤粮草,以便他能多拖延吕布一段时间。
何况丞相此刻表现出一副完全信任刘备,全力支持他的态度,将来刘备死日,乃战之罪,关羽也更不会怀疑您这位鼎力支持他大哥的恩主。」
曹操闻此言,眉头紧锁,隐隐觉得哪里古怪。
不是,咱们一开始不是在密谋商议如何弄死刘备吗?这怎么讨论到最后,我还得鼎力支持他?
虽然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但这整件事的逻辑,被杨修一步步引导著连转了好几个弯,似乎不仅偏离了最初的轨迹,甚至还朝著反方向野蛮生长。
「德祖莫非戏言?
本相欲杀刘备而不得,今其假托袁术阴谋而叛我,杀我爱将,夺我兖州,我不仅不能怪罪他,还要鼎力支持他?
说什么坐视刘备死于吕布之手,袁术之谋,可若是刘备没死呢?
若他胜了吕布,尽吞兖州,再反攻洛阳劫驾,岂非置天子于危难,陷社稷于水火。
届时纵使本相在轘辕关得胜,挡住了袁术又有何益?尽为他刘玄德做嫁衣耳!」
「丞相何戏言也!」
杨修诚惶诚恐,忙为之解释。
「刘备何德何能,焉能胜吕布?
吕布者,倾举国之力,养数万之众,率其纵横天下十数载之精锐,后路已绝,背水而来。
世人言:人中吕布,马中赤兔,纪灵不出,谁与争锋。
其武勇为当世第二,非纪灵无人能敌,昔年攻伐兖州无人可挡之兵锋,丞相是亲眼见过的。
其文,有陈宫。
公台之才,恐怕再没有人比丞相更清楚了。
而刘备有什么?
刚被杀了真正统帅车胄,难以归心的西园新军两万,何敌吕布数万亡了家国,断了归途的背水精锐?
其武张飞虽勇,可关羽不在,凭他一人难敌吕布百余合,虎牢关下,诸侯之所共见。
其文不过祢衡,一愤世嫉俗之狂生,不过风流名士耳,焉知统兵作战,岂是陈公台之敌?
其兵、其武、其文皆不敌吕布,有此三者,必败无疑。
丞相又有什么好忧虑的呢?「
杨修言罢,见曹操神色稍缓,陷入沉思,忙趁势言之。
「丞相慎思之。
既然刘备绝非吕布对手,那么我们当下要担忧的,就不是刘备会不会死在吕布手里,而是刘备什么时候死在吕布手里。
若其死的太快,则吕布进兵攻洛,使天子有失,则大势倾颓,不复再言。
反而若是刘备能多多坚持,尽量为我们拖延时间,甚至拖到丞相您在轘辕关同袁术决出胜负。
届时只需在合适时机,一步步减少洛阳对兖州的供给,只言物资耗尽便是。
待刘备粮草尽绝,死于吕布之手,丞相再携大胜袁术之威势回师兖州,为关羽报仇而收其心,岂不美哉?
而在刘备拖延吕布期间,刘备是不可能反攻洛阳的。
因为吕布就在他背后,其若反攻洛阳,吕布掩杀而来,则两面夹击之下,不仅刘备兵败身死,更陷洛阳天子于吕布兵锋之下。
大义如刘备,断不为也!
诚如是,丞相何不能高枕而无忧,又何乐而不为?「
曹操:「
,不得不说,这说的太有道理了,他竟无法反驳。
合著咱们讨论了半天怎么弄死刘备,得出来的最佳应对方式,居然真的是要鼎力支持刘备这个见鬼的结论?
是的,曹操现在真的感觉自己见了鬼了。
这么离谱的答案,整个推理过程居然是正确的。
昏黄烛火下,曹操打量杨修的眼神越渐狐疑,忽得他脑海里不由浮现夏侯惇、夏侯渊的身影,总也挥之不去。
好半晌,他幽幽开口,突兀试探之。
「吾闻德祖乃袁术之甥,今袁军将至,而献此谋,可也通袁乎?」
杨修脸色煞白,仰起脸茫然望著曹操。
「丞相何出此言?
修句句出于真心,诚心为丞相大业而谋,我杨家世代忠良,岂同那伪汉叛贼,有所牵扯?」
杨修这一刻的茫然失措,表现的跟真的一样。
因为他是真的很茫然。
见鬼,我明明是天子的人,一心向汉,献此谋也是为刘玄德与天子谋一线生机,和袁术有什么关系?
毕竟他杨家虽世食汉禄,能做的也有限,在董卓、李傕郭汜、乃至曹操这些权臣面前,能保全家业传承已经尽力。
此番献策,也是见董承、刘表、刘繇等天子党羽,尽为曹操所诛,唯剩刘玄德一人。
这已经是刘氏最后的希望,这才献此策,以博一线生机。
到时候若是丞相您不幸战败,死于袁术之手,咱们可就指望著刘备能力挽狂澜,战胜吕布而营救天子了。
但这玩意和汉王有何瓜葛?
您不要随便污蔑咱的忠心啊!
我是袁术的外甥,我就通汉吗?
丞相您的外甥还在为了成为汉王义子而努力呢,咋也没见你收拾他。
况且就算咱真的通汉了,通汉的事,能叫通汉吗?
这叫卧薪尝胆,营图反正!
曹操见他面对突然试探,仓促之下脸上的茫然不似作伪,一副被污蔑了又不敢说的委屈之态,这才作罢。
他轻笑谓之,「适才相戏耳,德祖不必在意。
兖州之事便依你所言,目下当著眼轘辕关与袁公路之决战为要,此战若胜,无论吕布、刘备皆不足为虑。
此战若败,则大势已去,也无需再忧虑吕布、刘备之事了。」
杨修忙俯首而拜曰:
「丞相英明。
眼下既知袁术主力兵伐徐州,则辕关外之袁军,不过六万之数。
反观丞相急行驰援,先一步抵达此地,十万兵力已尽数集结,此正我等分而击之,力挫袁军锋芒之时。「
曹操亦知这是前所未有的良机,否则一旦等袁术打完徐州,率主力而来,关外汇集二三十万人马,就更不好打了。
遂颔首称,「善。」
「云长方才答应本相,要力斩几员袁将为我出气,此正他建功业之时。」
二人议定诸事,杨修拜首告退,望著他离去的背影,曹操眼中眸光诡谲莫测。
袁术的外甥啊!
连夏侯惇、夏侯渊都会通袁,这样的人,真的还值得信任吗?
而更令曹操忌惮的是杨修能揣测他的心意,诚恐为后患,以后有机会,当再试之。
不过刘玄德之事,他细思之下,确如杨修所说,此刻空虚的洛阳,四处起兵戈的中原首善之地,也实在没有更多能干涉充州之力。
暂且鼎力支持刘备,不仅能在关羽处卖个好,还能利用刘备多拖延吕布一阵,以保洛阳周全,总也是好事。
至于擐辕关外的袁军嘛。
当下十万对六万的兵力差距,几乎是自己唯一一处,能在短时间内对袁军造成兵力压制的战场。
这可以说是袁术骤然转道攻伐徐州,而带来的仅有破绽。
一旦错过这次,以自己的兵力,将来抵挡袁术大军,只会更加艰难。
可想及脑海中有关袁术的种种阴谋论,曹操也不由胆寒。
以袁术之能,以他过往的种种布局谋划,真的会给自己露出这样明显的一个破绽吗?
另一边,自暗室中走出,重见天光明照,杨修长松口气。
受凉风一吹,他才惊觉背上衣襟,早已为冷汗浸湿。
袁术之甥?
思及不久前曹操提及夏侯兄弟通袁时,不再收敛的凛然杀机,他更觉不寒而栗。
今后恐怕更要遭曹操怀疑猜忌了,舅舅,你可害惨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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