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搞定苏良嗣和刘仁轨逝世
苏良嗣不愧是久经官场、处变不惊的人物,经过最初的震惊后,便迅速的冷静下来。
他没有立刻回应李贤的话,而是快步走到窗边,警惕地看了看外面,确认无人窥听,然后才转回身,脸色变得无比严肃,甚至带着几分厉色。
他先是对着李显郑重地行了一礼,无论李显如今身份如何,他曾是自己效忠的亲王,更是大唐曾经的天子,这一礼是苏良嗣恪守的臣节。
但行礼之后,他的语气却变得极为冷硬,甚至带着责问:“沛王殿下!刘长史!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
“可知这是何等滔天大罪?!私纵废帝,擅离封地,此乃形同谋逆!
“一旦事发,不仅你们自身难保,更要牵连无数!你们怎可……怎可如此鲁莽行事!”
他胸膛微微起伏,显得气急。
刘建军却上前一步,毫无惧色地迎上苏良嗣的目光,声音压得很低,却清晰无比:“苏长史!若非刀架在脖子上,谁愿意走这步险棋?您以为庐陵王是在房州享福吗?”
他侧身指向瑟瑟发抖的李显,语气悲愤:“您看看!好好看看先帝之子,大唐曾经的皇帝,被作践成了什么样子!
“武三思派去的走狗,用的手段比对付江洋大盗还要下作狠毒!
“他们不敢逼死庐陵王,就变着法地折磨他!精神摧残,身体虐待,无所不用其极!我们再晚上一步,看到的恐怕就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具被逼疯逼死的尸体了!”
刘建军的话字字泣血,配合着李显那惊弓之鸟般的凄惨模样,极具冲击力。
苏良嗣目光扫过李显深陷的眼窝和无法掩饰的惊惧,嘴角紧绷,严厉的眼神不易察觉地松动了一丝。
但他仍强硬道:“即便如此,亦当上疏陈情,由朝廷……”
“上疏朝廷?”
刘建军打断他,声音带着讥诮和悲凉,“上书给谁?给洛阳那位太后吗?
“苏长史,您是真不知还是装糊涂?派武三思去磋磨庐陵王的是谁?欲除沛王殿下而后快的又是谁?上书?那岂不是自投罗网,递上一把更快砍死我们自己的刀!”
这话太过直白,几乎撕开了所有伪装,连李贤都听得心头狂跳。
苏良嗣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嘴唇动了动,却无法反驳。
刘建军所言,正是他内心深处最担忧却不敢言明的事实。
书房内的气氛,一瞬间僵持到了极点。
李贤知道该自己上场了,他深吸一口气,上前。
语气缓和,却立场同样坚定:“苏长史,建军言语虽直,却是不争之事,显弟遭遇,绝非孤例。
“昔日巴州,丘神勣亦是奉密旨欲逼死本王,母后……太后她对李唐宗室之心,已昭然若揭,我等并非要谋逆,只是想求一条活路,保住父皇血脉,难道这也有错吗?”
李贤回想起曾经,语气悲怆又无奈,但这种当事人的亲自阐述,显然远比刘建军的激烈言辞更能触动苏良嗣这类正统官员的内心。
苏良嗣沉默着,目光再次落回李显身上。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苏良嗣的态度依旧在摇摆,李贤心里有些挫败。
苏良嗣和刘仁轨不同,刘仁轨忠于李唐,忠于太宗皇帝,忠于高宗皇帝,自己的身份极其好用。
苏良嗣虽然同样忠于李唐,但在此之前,他首要尽忠的,是王朝正统。
李贤的目光也放在了李显身上。
眼下,能让苏良嗣彻底站队的,只有李显了。
与此同时,刘建军的目光也落在了李显身上。
李贤心里有些担心,自己这个被摧垮了心神的弟弟,能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吗?
李显显然也感受到了三人的目光,他眼神下意识的躲闪,可不知道为什么,却又硬生生的将头抬了起来。
他泪流满面,声音嘶哑破碎,带着绝望和哀恳:“苏卿……苏长史……救……救我……房州……那是地狱……他们……他们不把我当人……我真的……真的快要死了……求求你……”
他语无伦次,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竟挣扎着想要向苏良嗣跪下。
苏良嗣大惊失色,再也无法维持冷硬姿态,慌忙上前一步托住李显的手臂,阻止他下跪,触手之处,只觉臂膀枯瘦如柴。
这一刻,苏良嗣心中那根名为“原则”和“法度”的弦,终于被眼前这惨绝人寰的景象和皇子的哀求所撼动。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虽仍有挣扎,但更多的是一种决断下的沉重。
“殿下快快请起,折煞下官了!”
他扶着李显,声音干涩,转向李贤和刘建军,语气已然不同,“沛王殿下,刘长史,你们……哎!罢了!”
他长叹一声:“你们今日将来,究竟欲让下官如何?”
刘建军立刻接口:“并非要长史立刻旗帜鲜明地对抗洛阳。
“只求长史能看在昔日先帝恩情,看在李氏江山社稷的份上,在您权责之内,对此事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庐陵王殿下在长安暗中栖身,并……在必要时,能予以些许庇护和方便。”
李贤知道是时候抛出另一份筹码了,他将刘仁轨的手书递过去:“刘仁轨刘公临终前……亦曾嘱托,若有事变,可寻苏长史。
“刘公言,长史乃国之柱石,心系社稷,必不会坐视先帝血脉沦丧,江山动荡。”
“刘公……”
苏良嗣听到刘仁轨的名字,脸上露出复杂至极的悲戚与敬重之色。
他展开手信,再次沉默良久,书房内只闻李显压抑的啜泣声和窗外微弱的风声。
终于,苏良嗣仿佛下定了决心,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沉重无比:“刘公谬赞,良嗣愧不敢当……沛王殿下,庐陵王殿下,今日之事,良嗣从未见过你们,更不知庐陵王殿下已离房州。”
他这话等于默认了知情不报。
李贤和刘建军心中同时一松。
但苏良嗣紧接着语气一转,变得极其严肃甚至严厉:“然,长安并非绝对安全之地,铜匦四处,耳目众多,庐陵王殿下必须深居简出,绝不可泄露半点行踪!
“否则,一旦事发,无人能救!
“良嗣所能做者,仅是在不逾越底线、不直接对抗朝廷的前提下,于暗中尽可能周旋,若有风吹草动,会设法提前知会沛王府。此外……”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刘建军:“刘长史,你们究竟意欲何为?仅仅是为了保全性命,还是另有图谋?若有不臣之心,请恕良嗣绝难从命!”
刘建军坦然与之对视,斩钉截铁:“长史放心,我等所求,首先是活下去!
“其次,若有可能,自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拨乱反正,令朝廷重归正道,但绝非行险躁进之举,当前首要,是站稳脚跟,积蓄力量,等待时机。这一切,离不开长史您这样的忠正之臣暗中护持。”
苏良嗣紧紧盯着刘建军的眼睛,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
片刻后,他缓缓点头,像是终于接受了这个极度危险却又不得不为的局面:“如此……便依你们所言。但请记住,今日之言!若有违背,休怪良嗣翻脸无情!”
“多谢苏长史(苏卿)!”李贤和李显几乎同时出口,李显更是感激涕零。
刘建军也郑重拱手:“长史高义,建军谢过!”
苏良嗣疲惫地摆了摆手,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不必言谢,福祸难料……你们速速离去吧,此地不宜久留,日后若非万分紧急,切勿再来府上,我会设法通过可靠之人与你们联系。”
……
目的已达,李贤三人不敢再多停留,李显重新戴好兜帽,在李贤和刘建军的护卫下,悄然离开苏府。
马车驶离苏府,融入长安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中。
车厢内,三人沉默良久。
李贤看着窗外渐升的旭日,阳光试图驱散冬日的严寒,却仿佛总隔着一层冰冷的雾气。
他低声问道:“建军,苏良嗣……可信吗?”
刘建军目光深邃,缓缓道:“至少目前,他是我们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选择,他是个聪明人,懂得审时度势,更看重社稷安稳,只要我们不触及他的底线,并且能让他看到希望和我们的实力,他这艘船,暂时就不会翻。”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接下来,该让显子好好休养,而我们……得开始真正干活了。长安这盘棋,才刚刚开始落子。”
……
李贤还没来得及修养,第二天就传来消息,刘仁轨去世了。
刘仁轨的死讯,如同一声沉闷的丧钟,正式敲响了长安权力更迭的序幕。
随着刘仁轨死讯传来的,还有一张简陋的纸条,纸条上写着简短的六个字:“天使将至,慎之。”
虽说刘仁轨已经多次跟李贤说过自己身体不行了的话,但当消息真传来的时候,那股沉甸甸的失落与紧迫感依旧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那位总是笑眯眯算计着一切,甚至连他自己的死亡都要算计的老臣,真的走了。
刘建军却出乎意料的平静,看着纸条上的六个字,笑:“老刘临了了还不放心咱,他真当我刘建军是个糊涂蛋呢。”
李贤不解。
刘建军随口解释了一句:“咱们和老刘的关系。
“你别忘了,在洛阳、还有你母后眼里,我们该跟老刘是不共戴天之仇的关系,他这是提醒我们,到时候别搞上门吊唁那一套,甚至咱们还得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
后面的话李贤没听清了,刘建军已经朝他那小院子走去了。
李贤抿了抿嘴,他能感受到刘建军离去背影中带着的哀恸。
……
刘建军当真去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了。
他叫上李贤,骑上他那匹旋风冲锋,晃晃悠悠的在朱雀大街上走,还雇了一支鼓吹,跟在他后面,笙箫笛鼓声不断,吹打的却不是哀乐,而是《兰陵王入阵曲》这类激昂欢快的曲调,从街头响到巷尾。
李贤则是骑着惊鸿,跟在他身边。
他知道刘建军在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划清界限,表演给到来的天使看——昨夜苏良嗣那边已经传来消息,说洛阳的使者已经到了长安。
两人晃晃悠悠的往刘府的方向走,但却又不真的靠近,只是在边缘地带来回转悠,看起来像足了登门挑衅的纨绔子弟。
果不其然。
几乎就在两人第三次绕到刘府附近的时候,一队人马便当街堵截了过来,为首的官员面色冷峻,眼神阴鸷,骑在马上逼视着刘建军。
“刘公新丧,举国同悲!你竟敢在御街之上鼓吹喧哗,成何体统!”
这人身着一身正五品的官服,想来只是天使团的副使,正使另有其人,这样的人李贤完全可以拿捏。
于是,李贤默默的给了刘建军一个“万事有我”的眼神。
刘建军瞬间会意,勒住马,掏了掏耳朵,懒洋洋地瞥了那副使一眼,嗤笑道:“哟,我当是谁呢,刘仁轨死了,跟老子有什么关系?长安城规条里,哪一条规定了不许人高兴了吹个曲子听听?”
那副使瞪大了眼,像是没反应过来居然还有人敢跟他对着干。
毕竟刘建军只是穿了一身常服,而李贤同样也是。
至于两人身后的鼓吹,也都是民间请来的普通鼓吹班子罢了。
“你……你这刁民,忤逆上官!你可知罪!”副使气得面色赤红。
而刘建军这时候也侧过了头,小声嘀咕:“瞧见没,你母后手底下现在全是这种脑子没长健全的人,咱们敢当街跟他对着干,他就没想想原因么?”
李贤忍俊不禁,但接着,他就看到刘建军眼神里的冷厉与煞气。
李贤心里一凛。
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事:刘仁轨的死,刘建军虽然脸上没怎么表现出来,但他的心里早就憋了一团火。
这副使现在撞上来……
果然,刘建军忽然抽出腰间的长鞭,“嗖”的一下就甩到了那副使的脸上,怒斥:“哪里来的狗奴!且不说本官官居沛王府长史,官阶与品秩皆在你之上,就说沛王殿下当面,你竟也敢口呼刁民?!”
那副使的脸上瞬间出现了一道血痕。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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