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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李显的内幕消息和天使返京(我的章


李显很认真的看着李贤,李贤很坦诚的和他对视。

    良久,李贤终于看到自己这个弟弟的眼神里有了光。

    他笑着说:“好,我帮二兄。”

    李贤心里忽然就感到一阵平和,释怀的笑了。

    他在意的不是李显帮自己,而是李显那笑容里带着的轻松和释怀,他因为李显放下心结而释怀。

    ……

    下了大雁塔,回王府的路上,车厢内的气氛明显不同了。

    虽然李显依旧大部分时间沉默,但那种令人窒息的绝望和惊惧感淡去了不少,他偶尔会抬眼看向车窗外流动的街景,目光虽然复杂,却不再完全是逃避。

    这是好的转变,李贤很欣慰。

    回到沛王府那处僻静小院,屏退左右后,李显没有立刻休息,而是示意李贤和刘建军坐下。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眼神虽然还带着疲惫,却透出一种属于过往帝王身份的、久违的清晰与凝重。

    “二兄,建军,”李显的声音依旧不高,却稳定了许多,“有些事……我觉得该让你们知道。”

    李贤和刘建军立刻正色,知道李显即将说出的,可能至关重要。

    “我在房州时,虽形同囚禁,但武三思派来看守我的人中,并非铁板一块。”

    李显缓缓道,手指无意识地在膝上划着,“有一两人,或因家中曾受父皇恩惠,或因不满武氏跋扈,暗中对我偶有怜悯,会透露只言片语……”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和组织语言:“我虽被废,但毕竟曾居帝位,一些经由我手用印、甚至是我被废前夕母后匆忙安排的人事调动,我还有些模糊印象。

    “母后她……早在废我之前,甚至可能在二兄你被废之时,就已经开始系统地替换关键职位上的人。”

    “尤其是……军府。”李显吐出这两个字时,声音更沉了。

    李贤和刘建军眼神同时一凛。军权,永远是权力的根基。

    “哪些军府?”李贤急忙追问。

    “北门禁军、羽林卫中下层将领,更换尤为频繁。”

    李显努力回忆着,“那些人大多并非功勋卓著之辈,但都有一个特点,或与武氏宗族有姻亲、乡党之谊,或出身寒微急于攀附,对母后个人……极为忠诚。

    “我记得有几个名字……”

    他说出了几个将领的姓名和大致职务。

    刘建军立刻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本子和一节炭笔,这是他随时记录信息的习惯——快速记下。这些名字和信息,如同拼图,能让他们更清晰地看清武后在长安的布局。

    李贤觉得自己也应该弄一节像刘建军一样的炭笔,这东西至少能随身携带。

    “还有,”

    李显继续道,眉头紧锁,“我被废离京前,曾无意中看到一份关于祥瑞的奏报,并非寻常的嘉禾、白雉,而是提及了什么‘广武涧’、‘紫气’、‘神皇临世’之类的谶语,当时仓促未曾深思,如今想来……恐怕母后早已命人在各地策划所谓‘祥瑞’,为她日后……正名。”

    这一点,恰好印证了刘建军在塔顶的猜测。

    “另外,”李显看向李贤,语气带着提醒,“二兄,你在长安,需格外注意一人,崔詧。”

    “崔詧?”李贤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但不算深刻。

    “是。”

    李显点头:“此人心思缜密,尤善刑狱纠察,而且……他的一位堂妹,嫁给了武承嗣的心腹属官。

    “我隐约听说,母后授意他在长安暗中留意宗室及旧臣动向,且有密奏之权。此人之害,恐不下于来俊臣,只是更擅隐藏。”

    刘建军忽然一拍手掌:“这不就对上了么!”

    李贤一愣。

    刘建军则是解释道:“还记不记得婉儿曾经跟我们说过,太后裴炎定罪的过程中,有两人出力最多,其中就有崔詧这个人,他说裴炎如果没有图谋不轨,怎么会逼太后归政呢?

    “对了……这人现在在哪儿?”

    李显答道:“兼任京兆府折冲都尉,但他时常往来于长安和洛阳,行踪飘忽不定,具体在何处……我也不知晓。”

    刘建军皱起了眉头,道:“我就说你母后怎么会把长安兵防交给武攸暨这么个废物呢,合着还有颗棋!”

    李贤瞬间恍然。

    但李显却是一脸疑惑的问道:“你刚才说……婉儿?”

    李贤这才想起李显并不知道上官婉儿的事儿,急忙解释:“上官婉儿,昔日上官庭芝之女……”

    李贤还没解释完,李显就咬牙切齿道:“我当然知道她!她颇受母后信任,母后许多诏令都是由她润色颁布的,是母后手下为数不多的爪牙之一……”

    听到这儿,李贤就憋着笑看着刘建军。

    刘建军则是尴尬的揉了揉鼻子,对李显道:“那个……婉儿是咱们的人……准确的来说,是我的人……”

    李显一愣,没反应过来。

    “我说,这人是我家那口子,她去武后身边也是我安排的。”刘建军摆出破罐子破摔的气势,昂首挺胸。

    李显这次终于懂了,愕然的看了好一会儿刘建军,这才恍然,然后苦涩一笑:“我就说昔日我为父皇守丧的时候,总有些宫中女官有意无意的在我身边念叨着母后的一些安排呢,合着……

    “我当时还以为她们是疏于管教呢!”

    李贤忍不住一笑。

    自己这个弟弟,当初真是傻的可爱……

    说完上官婉儿的事儿,刘建军又肃然道:“崔詧这条信息极为重要,一个隐藏在暗处的密探,往往比来俊臣那种明面上的狗腿子更具威胁,这事儿咱们有必要跟薛大那边知会一声。”

    李贤点头。

    李显则是好奇:“薛大?”

    “这个你不用管,以后有机会介绍给你,你接着说。”刘建军又看向李显。

    李显点头,又断断续续说出了一些他记忆中的片段:某些可能已经倒向武后的官员名字、一两处可能被武后心腹控制的仓储、甚至是对母亲处理政务时某些习惯和倾向的看法……

    这些信息或许琐碎,或许有些已然过时,但来自一个曾经的皇帝,其价值无可估量。

    它们为李贤和刘建军勾勒出了一张更清晰的、武后权力网络的脉络图,也指明了需要警惕的方向和可以尝试争取的缝隙。

    李贤越听越是心惊,同时也倍感振奋。他这位弟弟,并非一无是处,他曾经的经历,在此时成了宝贵的资源。

    刘建军飞快地记录着,偶尔插嘴问一两个关键细节,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等到李显露出疲惫之色,再也想不起更多时,刘建军这才合上小本子,长长舒了口气,对李贤道:“贤子,显子……可真是个宝贝疙瘩啊!这些消息,对咱们来说极其重要!”

    李显听到这直白的夸奖,苍白的脸上竟微微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有些窘迫地低下了头。

    李贤则是满怀感激和欣慰地看着弟弟:“显弟,多谢你!这些太重要了!”

    “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李显低声道,“只盼能对二兄有所帮助。”

    “帮助太大了!”

    李贤肯定道:“你好好休养,不要过多劳神,以后想起什么,随时告诉为兄或建军便可。”

    李显点头,他现在的确是有些困顿了,但又有些犹豫的看着刘建军,似乎有话要说。

    刘建军歪着脑袋:“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有什么你就说,别拿我当外人!”

    李显这才没好意思的开口:“就是……就是……有那么一点馋那一口火锅了,昔日我让王府内的厨子学着做了一遍,但总做不出你那味,后来在皇宫中被母后监控,更是没工夫思考这些。

    “去了房州更是……

    “所以,我睡醒后……咱们能做一顿火锅吃么?”

    李显讪讪笑了笑,似乎觉得作为一个曾经的皇帝,却提出了这么一个要求有些难以启齿。

    但李贤心里却莫名的一酸。

    这是自己的弟弟,是天家最纯正的子嗣,所奢所想,竟卑微至此。

    但这,至少也说明李显现在是真的放下心结了。

    于是,这次没等刘建军开口,李贤就语气坚定的说:“吃,你想吃什么,为兄都让刘建军做给你!”

    这次,李显才放心睡下。

    看着李显带着那点微不足道的期盼沉沉睡去,呼吸变得均匀,李贤替他掖好被角,心中百感交集,他示意刘建军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掩上房门。

    两人脸上都带着收获的激动和凝重。

    “咱们得立刻核对显子提供的这些信息,”刘建军沉声道,“尤其是军府将领和那个崔詧的消息,要尽快摸清。

    “这些事儿我去办,看起来最近又得去找找武攸暨了。”刘建军掂了掂手里的本子,眼中闪过锐利的光,“你老娘手伸得可真够长的,不过现在,咱们总算不是完全摸黑了。”

    随后,又对李贤说道:“但棉花生态园那边就得你去盯着了,图纸和用料什么的,我都和各部的工头交代清楚过,你只需要过去盯盯进度就行。”

    李贤点头,这事儿不算难。

    他只要站在那里,那些民工们就能干得热火朝天。

    ……

    翌日,清早。

    李显睡醒的很早,大清早就来敲李贤的门了,然后露出了和以往一般憨直的笑容:“二兄,想吃火锅了。”

    李贤看到李显的眼神里还有一些微不可查的哀伤,但精神头很明显已经和昨天不一样了。

    所以,虽然李显大清早提出吃火锅这么个要求,但他还是愉快的笑道:“好,吃火锅,咱们把绣娘叫上,还有光顺他们。”

    ……

    等到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刘建军院子门口的时候,李贤便听到里面传来不堪入目的声音。

    什么“翠儿你这脚丫子穿黑丝可太得劲儿了”、“玉儿软软嫩嫩最舒服”、“说起来,翠儿你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怎么这么些天没见长呢,我再帮你揉揉看”……

    然后,就是两个婢女娇喘吁吁的嗔声。

    李贤脸色一赧,支支吾吾道:“刘建军这人……就是这样的,我去叫他。”

    虽然听到刘建军院子里传来荒唐的声音,但李贤知道,阿依莎不在,刘建军跟这两个婢女肯定没做什么“正事儿”,因为他总说这两个婢女还没养熟。

    李贤不理解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既然不愿意那啥,那这么折腾,最后难受的不还是自己么?

    李贤走到刘建军门口,轻咳了两声。

    “刘建军,显弟来了,还有光顺和绣娘他们也过来了,说是想吃你做的火锅了。”

    院子里荒唐的声音戛然而止。

    片刻后,传来刘建军略显仓促和尴尬的回应:“啊?哦!等……等一下啊!马上就好!”

    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和压低的女声轻笑。

    李贤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对身后一脸好奇的李显、以及略显尴尬的李光顺和绣娘解释道:“他……呃,晨起有些……惫懒。”

    李显似乎明白了什么,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久违的打趣神色,低声道:“无妨,无妨。”

    又过了好一会儿,院门才“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

    刘建军衣衫倒是穿得整齐,只是头发还有些微乱,脸上带着一丝强装的镇定。

    他身后,那两个名叫翠儿和玉儿的婢女脸颊绯红,眼神躲闪,匆匆对李贤等人行了个礼,便低着头快步溜走了。

    “咳咳,”刘建军清了清嗓子,试图挽回形象,“那什么……大清早的,吃火锅?显子,你这胃口可以啊!”

    他看向李显,努力把话题扯开。

    李显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昨日……不是说好了么……”

    李贤急忙给刘建军打眼色。

    他可不想看到李显失望。

    “成!想吃就吃!”刘建军立马一拍大腿:“正好,人多热闹!贤子,你带他们去我那凉棚里稍坐,这天在外面吃火锅舒服,省得我那屋里乌烟瘴气,我去厨房张罗,保证让你们吃得舌头都掉下来!”

    然后又扭过头,对绣娘和长信她们招呼:“嫂子,您稍等,哟,长信个头长高了,可不兴学你建军阿兄这么荒唐啊!”

    说着,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窜向了厨房方向。

    李显瞠目结舌的看着刘建军这些胡乱的称呼,手指着绣娘和长信,似乎又觉得有些失礼,急忙勾了回去,这才问道:“你们……这关系怎么论的?”

    李贤没好气的说:“刘建军这人就是这样的,罔顾礼法,回头我和你慢慢说。”

    一行人在凉棚坐下,李贤大致和李显说了下刘建军这些天在沛王府的事迹,而绣娘也从李贤和李显的交谈中,隐隐得知了李显为何会出现在长安城的原因。

    但绣娘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偶尔看向李贤的目光,带着一些担忧。

    李贤手放在桌下,轻轻捏住了绣娘的手。

    刘建军说的果然没错,绣娘这样的女人,才最是适合成亲过日子的。

    她温润如水,哪怕比自己聪慧,但也愿意藏起那些聪慧,对自己言听计从,甚至哪怕自己曾经动了寻死的念头,她也只是默默的安排好一切,做好随自己而去的准备。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感受到李贤的温情,绣娘转头,对着李贤恬静一笑。

    倒是李显看到自己和绣娘琴瑟和鸣,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绣娘察觉到了这份不自然,于是很温和的就将话题引到了李显身上,笑道:“显弟,韦王妃在王府可还好?”

    李显听到绣娘问起妻子,神情微微一黯。

    但很快又挤出一丝笑容,只是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苦涩与担忧:“劳嫂嫂挂念,韦氏……她身子一向尚可,只是性子软和,我不在身边,也不知她在房州那般境地,能否撑得住……”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众人一时静默下来。

    李贤能体会到弟弟心中的牵挂与无力感,将心比心,若绣娘身陷险境而自己无能为力,他恐怕也会如此刻骨煎熬。

    “你媳妇儿性子还柔和?”

    刘建军忽然端着他那特制的锅炉走了过来,“这事儿还挺稀奇的,展开来说说?”

    李贤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刘建军这人,李显心情都明显低落了,他怎么还问这个问题。

    刘建军毫不客气的回瞪了李贤一眼,那眼神里分明在说:显子不是你跟嫂子惹不开心的么?

    看着李贤和刘建军互相大眼瞪小眼,绣娘打了个圆场,温声安慰道:“显弟不必过于忧心,韦王妃既是名门之女,自有其坚韧之处,如今你既已安全,便是她最大的慰藉,待日后局势稍定,总有团聚之时。”

    李显点了点头,低声道:“承嫂嫂吉言。”

    看其表情,似乎也不愿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了。

    刘建军这才没接着问,又转身走进了厨房,陆陆续续的端来了其他的菜肴。

    薄如蝉翼的羊肉、嫩滑的鱼片、脆嫩的毛肚、水灵的蔬菜、冻豆腐……

    琳琅满目,摆满了桌案。

    “得亏我惦记着显子说要吃火锅,昨儿就让府上奴子准备好了食材,不然你们这大清早的过来,还真不一定凑得齐这么一桌。”

    自卖自夸完,刘建军又招呼道:“都别愣着了!锅开了就得赶紧下肉!显子,你是主客,第一筷子必须是你的!”

    刘建军又恢复了那副热情洋溢的主人模样,他麻利地给李显涮了几片羊肉,蘸好酱料,放到他碗里。

    李显道了声谢,将羊肉送入口中,仔细咀嚼,眼睛微微眯起,脸上瞬间露出了真切而满足的神色:“嗯!是这个味道!建军,你的手艺真是绝了!”

    “哈哈哈!那是自然!”刘建军得意地大笑,又忙着给李光顺和绣娘夹菜,“都吃都吃!别客气!长信,多吃肉才能长得高,以后比你建军阿兄我还魁梧!”

    长信恼怒的说:“我是女子,要长得魁梧做什么,该是像阿娘一般温润才是!”

    李贤有些诧异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她记得以前长信在刘建军面前很羞涩的,过来人一眼就能看出长信对刘建军有情。

    但现在,长信却表现得落落大方。

    看来是刘建军所说的那法子起了效,只是也不知道刘建军是怎么做到的。

    刘建军闻言,眼睛一亮,冲着长信竖起大拇指:“说得好!长信妹子有见识!女子就该像嫂嫂这样温润如水,那是顶好的品格!”

    长信被他这么一夸,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脸颊微红,低下头小口吃着碗里的菜,但嘴角却悄悄弯起一个弧度。

    李贤看着女儿这细微的变化,心中了然。

    长信对刘建军的那点少女心思恐怕还未完全消散,但似乎……变得更为豁达和清醒了?

    这倒是好事。

    不管最终成与否,长信总归是在往好的方向转变。

    火锅宴的气氛重新热络起来。

    铜锅咕嘟,白气蒸腾,李贤尝试着往辣锅那边煮了一片毛肚,辛辣的味道瞬间刺激得味蕾激烈绽放。

    “嘶,还是吃不了!”

    李贤的窘迫瞬间驱散了刚才那一点愁云,李显哈哈大笑,夹了一筷子茱萸送进嘴里,辣得面红耳赤,但也挑衅似的看着李贤。

    众人围坐,下箸如飞,吃得额头冒汗,畅快淋漓。

    李贤看着李显专注享受美食的样子,心中宽慰。

    李显虽然依旧沉默的时候居多,但眼神灵动了许多,会跟着刘建军的俏皮话微微发笑,也会留意到李光顺被辣到而体贴地递上水杯。

    几杯温酒下肚,身上暖和了,话匣子也渐渐打开。

    李显不再只是被动地听,偶尔也会说起一些从前在长安时,与韦妃一起品尝过的美食趣事,虽然提及妻子时语气仍难免低落,但已能坦然面对。

    只是李贤注意到,刘建军每次听到韦氏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停下碗筷,侧耳倾听。

    李贤没好气的看了刘建军一眼。

    刘建军这才收敛,继续若无其事的吃着火锅。

    这时,李显像是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放下筷子,神色变得稍微严肃了一些,看向李贤和刘建军:“二兄,建军,说到韦氏,我方才又想起一事。”

    李贤和刘建军立刻停下动作,看向他。

    “母后身边有一个也姓韦的宫女,叫韦团儿,颇得母亲信任,常近身侍奉。”

    李显斟酌着语句,眉头微蹙,“此女看似伶俐乖巧,但我总觉得……她看人的眼神有些飘忽,心思似乎很深。

    “而且,我隐约记得,有一次似乎看见她与武承嗣府上的一个管事在宫苑僻静处低声交谈过几句,当时未曾在意,如今想来,或许……并非偶然。”

    韦团儿?

    武承嗣?

    李贤与刘建军对视一眼,将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

    武承嗣是母后侄儿中最为活跃、野心也最大的一个,他的人与武后身边得宠的宫女私下接触,绝非小事。

    “显子,你这脑袋瓜子,以前真是被吓懵了,现在才好使嘛!”刘建军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又给李显夹了一筷子肉,“多吃点,多补补,说不定还能想起更多有用的!”

    李显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显然并不反感,反而因此觉得自己更有价值了。

    “韦团儿……”李贤沉吟片刻,看向刘建军:“此事,或许也可让婉儿留意一二。”

    刘建军嘴里塞满了肉,含糊地点头:“没事,不打紧,这名字听着就短命。”

    刘建军似乎没太放在心上。

    李贤也就放下心来。

    可也就是这时,刘建军那院子外突然传来一阵苍老的声音:“殿下,两位小殿下今日不曾来我那诵念功课……陛……庐陵王殿下?!”

    李贤转头。

    惊愕的看着来人。

    刘讷言。

    坏了,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刘建军虽然说过刘讷言已经能信任了,也把自己的几个孩子都交给了他教导,但刘讷言可是不知道自己和刘建军密谋大宝的事儿的,更是不知道李显已经被自己从房州接了过来!

    刘讷言站在院门口,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一双老眼瞪得溜圆,死死地盯着正坐在桌边、嘴里还叼着一片羊肉、眼神愕然的和他对视的李显。

    他手中的戒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中,僵立当场。

    “庐……庐陵王……殿下?!”

    刘讷言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您……您怎么会……在长安?!在沛王府?!”

    他猛地转头看向李贤,眼神里充满了震惊、疑惑,甚至还有一丝被隐瞒的愤怒:“殿下!这……这是怎么回事?!庐陵王理应在房州!私纵废帝,这可是形同谋逆的大罪啊!您……您怎能如此糊涂!”

    厅内瞬间鸦雀无声,火锅咕嘟冒泡的声音此刻显得格外刺耳。

    李光顺和绣娘都吓得停下了筷子,紧张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长信更是下意识地往母亲身边靠了靠。

    李贤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该如何解释。

    他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刘讷言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闯过来!

    就在李贤张口欲言,却不知从何说起之际,刘建军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事情。

    他慢悠悠地放下筷子,甚至还悠闲地喝了口酒,这才看向惊慌失措的刘讷言,语气带着惯有的懒散和戏谑:“哎哟,我的刘老夫子,您老人家这是唱的哪一出啊?什么庐陵王?哪来的庐陵王?您老眼昏花了吧?”

    刘讷言气得胡子都快翘起来了,指着李显:“刘长史!你……你休要胡言!老夫虽年迈,却还不至于连庐陵王殿下都认错!”

    “认错啦,肯定认错啦!”

    刘建军站起身,走到李显身边,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动作自然无比,“刘公您仔细瞧瞧,这明明是我远房表弟,姓显名仁,字阿显!

    “因为长得有几分富贵相,小时候还得了个诨号叫‘李小王’,可不是什么庐陵王!您说是不是啊,阿显表弟?”他用力捏了捏李显的肩膀。

    李显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脸色又有些发白,但感受到刘建军手上的力道和眼神的暗示,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刘讷言点了点头,声音干涩:“……是,是啊,老先生……您认错人了。”

    刘讷言看看一脸“真诚”的刘建军,又看看表情僵硬、眼神躲闪的李显,再看看一旁神色紧张的李贤一家,整个人都混乱了。

    他确实年事已高,眼神不如年轻时好使,而且李显经历磨难,形容憔悴改变颇大,被刘建军这么一搅和,他一时之间竟也有些自我怀疑起来。

    “可……可是……”刘讷言还在挣扎。

    “哎呀,没什么可是的!”

    刘建军打断他,走上前亲热地拉住刘讷言的胳膊,把他往桌边带,“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刘公,还没用朝食吧?正好,我们这儿吃着呢,来来来,尝尝我这手艺,正宗巴州……呃,正宗我老刘家秘制火锅!保证您吃了之后,神清气爽,耳聪目明,再也不会认错人了!”

    他一边说,一边不由分说地把还在发懵的刘讷言按坐在胡床上,顺手塞给他一副碗筷。

    刘讷言手里拿着筷子,看着翻滚的红汤和满桌菜肴,又看看对面那个酷似庐陵王、却被称作“表弟”的年轻人,脑子彻底成了一团浆糊。

    李贤见状,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连忙给刘讷言夹菜,顺着刘建军的话说道:“刘公,建军说得是,您怕是真认错了。这位确是建军的远亲,近日才来长安投奔,因身子不适,暂在府中休养。”

    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

    绣娘也温声劝道:“刘先生,先用了膳再说吧。”

    刘讷言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终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喃喃道:“莫非……真是老夫老眼昏花了?”

    他终究是个文人,虽然固执,但并非不通情理,眼见沛王殿下和刘长史都如此说,他纵然心中仍有疑虑,也不好再当场追问,只得拿起筷子,食不知味地吃了起来,但目光仍不时狐疑地瞟向李显。

    李显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只能埋头苦吃,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

    一场突如其来的危机,被刘建军插科打诨、胡搅蛮缠地暂时压了下去。

    但李贤知道,刘讷言不是傻子,这事绝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糊弄过去。

    饭后,刘讷言心事重重地告退,说是要去书房静静。

    李贤知道,必须尽快与他坦诚布公,否则误会越积越深,反而坏事。

    他让绣娘带着孩子们先回去,又安抚了李显几句,让他回房休息,然后对刘建军使了个眼色。

    两人一同前往刘讷言暂居的客院。

    推开书房的门,只见刘讷言正独自坐在案前,对着空白的纸张发呆,眉头紧锁。

    见到李贤和刘建军进来,他抬起头,目光复杂:“殿下,刘长史,现在没有旁人了,可否告知老夫,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人……究竟是不是庐陵王?”

    李贤与刘建军对视一眼,知道再也瞒不住了。

    李贤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对着刘讷言深深一揖:“刘公,方才情急之下,多有欺瞒,实非得已,还请刘公恕罪。”

    他直起身,神色郑重:“院中之人,确是庐陵王,我的显弟。”

    刘讷言虽然已有猜测,但亲耳听到确认,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猛地站起身:“殿下!您……您怎能如此……”

    “刘公莫急,且听本王说完。”

    李贤抬手打断他,语气沉痛地将李显在房州如何被武三思派人虐待、如何被刘建军冒死救出、以及如今岌岌可危的处境,简要地说了一遍。

    “……刘公,显弟亦是父皇骨血,我岂能眼睁睁看他被折磨致死?接他回来,实是无奈之举,更是兄弟之情,难以割舍。如今太后对李唐宗室步步紧逼,我等若再不互助,只怕……”

    李贤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然明了。

    刘讷言听着,脸上的愤怒渐渐被震惊、同情和凝重所取代。

    他一生恪守礼法,忠于李唐,听闻先帝之子遭此磨难,心中亦是愤懑不已。

    刘建军在一旁补充道:“老夫子,现在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显子留在长安,对贤子来说是天大的风险,但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您老是学问人,也是明白人,现在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您要是去告发,咱们全都得玩完,但要是您能帮衬一把,说不定咱们还能搏出一条生路。”

    刘讷言沉默良久,花白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

    他看看一脸诚恳的李贤,又看看虽然吊儿郎当但眼神清亮的刘建军,再想想方才所见那位形容憔悴、惊魂未定的庐陵王,最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罢了,罢了……”

    他颓然坐回椅子上,“老夫一生谨小慎微,没想到临老却卷入此等泼天大事之中……殿下,您此举……实在是……唉!”

    他重重一叹,随即又抬起头,目光变得坚定起来:“然,殿下所言不错!

    “骨肉情深,岂能见死不救?况太后所为,日渐酷烈,非国家之福。

    “老夫……老夫虽是一介腐儒,也知忠义二字!今日之事,老夫就当从未见过!殿下但有所需,只要不违圣人教诲,老夫……尽力而为!”

    听到刘讷言这番话,李贤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虽然知道这么做不厚道,但刘建军说的果然没错,刘讷言就是那种迂腐的儒生,只需要搬出儒家的忠义之道来压他,他总是会屈服的。

    李贤只能郑重行礼,算是在心里补偿刘讷言了:“多谢刘公深明大义!”

    刘建军也咧嘴笑了,拍了拍刘讷言的肩膀:“嘿!我就知道老夫子您是明白人!够意思!”

    刘讷言被他拍得龇牙咧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但紧绷的气氛总算缓和了下来。

    搞定了刘讷言这颗暗雷,刘建军也立刻动身,准备去寻他的狐朋狗友武攸暨喝酒听曲去了,李贤则是按照刘建军的安排,去棉花生态园监工。

    李贤现在很关心棉花生态园的事儿,因为刘建军说,等到棉花生态园建起来了,就打算把李显安排去帮忙打理账目仓储之事,对外只称是王府聘请的账房先生。

    那里虽不如王府舒适,但至少能让李显不用整天待在王府里闷着。

    今夜,刘建军彻夜未归。

    ……

    第二天早上,府上奴子就传来消息,来俊臣回洛阳了。

    与此同时,到来的还有苏良嗣那边送来的密信:

    “来使近日多番暗查刘公丧仪期间王府动向,尤留意殿下与刘公旧部往来形迹,似有意罗织殿下与刘公不睦之辞。其人已返神都,恐于御前有所陈奏。望慎之。”

    刘建军当日的预料,分毫不差。

    李贤正想着找刘建军,刘建军就自己晃荡着回来了,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和胭脂味,显然是刚从平康坊回来。

    “哟,贤子,还没歇着呢?”刘建军笑嘻嘻地凑过来,脸上尽是淫荡的笑意。

    李贤将苏良嗣带来的密信递给他,没好气的说道:“来俊臣回去了,果然如你所料,他在暗中搜罗我们与刘公不睦的证据,恐怕要在母后面前进谗言了。”

    刘建军接过那封密信,草草扫了一眼,便随手扔在案几上,仿佛那是什么不值一提的废纸。

    “就这?老子还以为他憋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屁呢,他到时候攻讦咱们和刘公越厉害,死得就越惨。”

    李贤点头。

    理由刘建军之前已经说过。

    刘建军然后又问:“这信是苏良嗣送来的?”

    “嗯。”

    刘建军捏着下巴想了想,道:“这人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了,上次去找他的时候说的冠冕堂皇,结果帮起咱们来还是不遗余力么。”

    李贤疑惑道:“这不是好事么?”

    “是好事,毕竟咱们现在又揪出来了一个崔詧,有苏良嗣帮咱们更轻松。我只是在想着……要不要等来俊臣哭天喊地的时候,再帮他一把。”

    “帮来俊臣?”

    刘建军点头:“嗯,让他再膈应一下你母后。”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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