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李唐宗室起兵(下)和奔赴洛阳
但是,就在他们即将迈向关键的第三步——起兵的时候,出事了。
有人告密了。
而且告密的人,正是韩王李元嘉的侄子李蔼。
作为李元嘉的侄子,李蔼也是这次宗室谋划政变的一个核心人物,关于起兵的事情都没瞒过他,也是他曾经跟李贞说过,只要四方一起响应,肯定能够成功。
可是真到了关键时刻,李蔼害怕了。
他一想到起兵失败的后果,就不寒而栗。
一旦失败,武后会怎么对待他们?是剥皮还是抽筋?结果是越想越害怕,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李蔼做了一件背信弃义的事情,把宗室起兵的计划全盘报告给了武后。
于是,李蔼这么一告密,李唐宗室就麻烦了。
他们约定的起兵时间还没有到,准备工作都没有做好,如今李蔼这么一说,只能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仓促起事。
各方甚至都还没有沟通好,越王李贞的儿子李冲、博州刺史,率先行动起来了,率领五千人马在博州起兵,一路朝着黄河的方向打。
可还没到黄河边,就在博州下属的武水县遇到了官方的抵抗。
武水县令本来是李冲的下属,可就因为事先准备不够充分,让他觉得李冲造反是在跟国家作对,不能与之同流合污,于是就把城门给关了起来,闭门拒守。
李冲的兵甚至都没第一时间冲出博州,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打。
据传来的消息称,当时的博州正刮南风,李冲想顺风点火,火攻南门,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天不遂人愿,李冲这边火刚点着,风向突然又变成了北风了,于是大火没烧到城门,反而把自己人给点着了。
整个队伍全乱了,最主要的是人心也散了。
给李冲带兵,并且负责此次攻城的将领董玄寂认为这场突然转变的风向就是上天在惩罚李冲,说:“琅邪王与朝廷作战,这是造反呀!”
李冲一听他这么动摇军心,气坏了,马上把他给杀了。
这一杀董玄寂不要紧,但招募来的五千人马却呼啦一下全跑得差不多了。
李冲几乎成了光杆司令,就剩下几个家僮、奴仆跟着他。
李冲一看大势已去,只好返回博州。
博州城的守门人一看这位落魄王爷带着残兵败将垂头丧气地回来,觉得这真是天降富贵,正好拿他的人头向朝廷邀功请赏。
于是,在城门外一刀下去,就结束了李冲的性命。
至此,距离李冲起兵的时间甚至只有七天。
正如刘建军所说的,问题恰恰出在了所“人太多、心太杂”上,这帮人闹出的动静甚至还不如徐敬业当初的大。
在听到李冲起兵失败后的消息,刘建军便已经开始张罗前往洛阳的事儿了,沛王府里顿时忙得像开了锅的蚂蚁窝。
打包行李、安排车马、挑选随行人员……
刘建军叉着腰在院子里指挥若定,一会儿嫌箱子捆得不结实,一会儿又嚷着要多带几坛好酒,末了又对白元礼念叨着让他看好长安这边的养殖场。
李贤在一旁哑然失笑。
刘建军把棉花生态园扩建的那数百亩地都划成了养殖场,岸边的位置圈成了鸡圈,靠水的位置则放养了一大批的鸭子,那些鸭子随处乱下蛋,下的蛋经常顺着河流飘向了下游。
住在下游的百姓甚至三天两头就能在水里捡到一大堆的鸭蛋。
可偏偏刘建军也不管,只说让那些百姓别把“有雄蛋”随随便便吃了,放在家里能孵出小鸭来。
沛王府内另一个无所适从的人则是王勃。
自从王勃去找过狄仁杰后,他便被刘建军放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假,除了上半年的时候和狄仁杰沟通了关于江南地区棉花的贸易路线和方式后,便几乎都赋闲在家。
王勃似乎闲不住,李贤好多次都看到他向刘建军请求指派任务。
李贤觉得他大概是脑袋坏了,不光对刘建军极其崇拜,甚至还追着赶着要出任务。
刘建军也说他,他一脸眉飞色舞:“老王,回头我跟贤子去了洛阳,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到时候长安这边的棉花交易事项都交给你全权处理了,记得,该赈灾的还是继续赈灾,只许更大规模,不许缩减。
“另外,老薛那边你也催促一下,一年过去了才干到校尉,太慢了!让他冲着中郎将奔去!”
王勃一脸急切:“那我呢?”
李贤看出来了,王勃这是欠事儿了。
他就想忙着。
薛大一年不到的时间从火长连跳三级,成为一团校尉,虽然有刘建军这位“表弟”的关系和武攸暨的帮衬,但也足以说明他有多努力了。
毕竟他还要帮着棉花厂的工匠做体能训练。
王勃就羡慕薛大这么忙。
“棉花的事儿还不够你忙的?”刘建军也歪着脑袋看着他。
王勃很肯定,很急切的点头。
“那成,和另外一个薛家那边的事儿也交给你,你就在长安和他那边两头跑,这边的事儿忙的时候就忙这边的事儿,这边的事儿不忙了,你就去他那边把新棉花厂给搭建起来,必要的时候能抽长安这边的人过去做技术指导。”
王勃这次心满意足的点头了。
李贤觉得他脑袋大概是坏掉了。
……
整个沛王府在一种略显混乱却又奇异的忙碌中准备着。
而外界的风声鹤唳也在同时传来。
李冲起兵失败了,但他起兵之前,曾经派人分报诸王,告诉他们自己已经起兵了,希望他们接到信后也立刻起兵接应,共取东都。
但因为诸王分属各地,得到消息的时间相差很大,而且都还没准备好,一接到消息都慌了神,谁都不敢动。
只有李冲的父亲越王李贞,不得不硬着头皮帮忙。
父子情深。
李贞是豫州刺史,接到李冲的消息后,便在豫州当地起兵了,但他们刚刚打下一个小城上蔡,李冲败亡的消息就传过来了。
李贞头皮发麻。
而且,武后也派出了十万大军前来镇压,李贞手里只有五千兵马,两军相差如此悬殊,这无异于以卵击石。
于是,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把自己绑了,去洛阳宫向武后请罪。
可也就是这时,他手下的一个县令带了两千兵马赶来帮忙。
于是,李贞一看这支人马又来了精神,又不想投降了。
刘建军是这么说的:“要说他这人脑子也真是不大聪明,五千人的时候,他嫌人少,现在增加两千人,他就觉得人挺够用了,我寻思着五千人和七千人能有多大差别呢?”
李贤想尝试着辩解:“越王叔或许是看到有人响应,心想着会有更多的人来响应……”
话没说完就被刘建军打断:“你想没想过那个县令有可能是你母后的人?”
李贤一愣,然后不寒而栗。
虽说刘建军这个猜测有些太夸张了,但李贤觉得,这很有可能是真的。
因为只有不降的越王叔,才能被名正言顺的斩杀。
果然,李贞有了这两千人马的加入,士气大涨,他一边封锁了李冲战败的消息,声称李冲已经攻破数州,拥兵二十万,正赶来会合,一边关起豫州城来,在这儿守城,幻想着还有更多的民众投奔而来。
但结果,武后当天就将李冲战败的消息通告了天下。
豫州城内大乱。
迫不得已之下,李贞为了鼓舞士气,一下子任命了五百多个军官,其余的战士也都戴上了避兵符,相当于护身符,说只要戴着这符,就刀枪不入。
他还找了一帮道士和尚念经作法,祈求神灵庇佑,说只要他们一念,敌人就打不进来了。
当消息传到这儿的时候,李贤就知道李贞已经黔驴技穷了。
果然。
无论是避兵符也好,道士念咒也好,一遇到真刀真枪,马上就失灵了,剩下的士兵们一看,还是该死的死、该伤的伤,所以,没有人再信李贞的话了。
豫州城的老百姓,还有他的七千士兵,纷纷弃城逃跑。
眼看回天无力,李贞的左右对他说:“王岂能坐待戮辱!”
李贞长叹一声,和妻子、儿女、女婿一同自杀,从起兵到失败,前后不过十七天。
原来是热热闹闹、轰轰烈烈的宗室联合造反,到最后只剩下了李贞父子起兵,而且两个人起兵加起来的时间还没超过一个月。
速度之快,让李贤唏嘘。
“看到了吧,你母后对大唐的控制能力已经很强了,这时候谁起兵都是同样的下场。”刘建军就像个洞彻一切的智者,扬了扬马鞭,走在沛王府车队的最前面。
宗室起兵的事儿,到这里就没有更多的消息传来了,因为李贤已经准备动身去洛阳了。
他依靠着车窗和绣娘光顺他们告别。
“阿爷,此番去洛阳,要早些回来,我在家中会照顾好母亲和弟弟妹妹们。”光顺站在马车边上,执礼送别,话语很明显没有以前那么累赘了。
刘建军骑着他的旋风冲锋走过来,弯腰,在光顺脑袋上揉了一把:“长大了啊!”
光顺对刘建军还拿他当小孩的态度不满,嘀咕了一声什么,李贤没听清,但刘建军听清了,弯下腰,一把薅住光顺的脖子,威胁:“我跟你老子平辈论交的!”
李贤笑着看着这一幕,突然发现刘建军的骑术高明了许多。
以前他是绝对不敢在马背上做出多余的动作的。
看来他之前千里请李显,也将他的马术练得极好了。
李贤将目光看向绣娘,绣娘是个聪明人,自从两位王叔找来后,绣娘就对眼下的处境很是担忧了,只是她为了不让李贤担心,鲜少表现出来。
感受到李贤的目光,绣娘靠近车窗,含情脉脉。
“在长安好好的,养好身子。”李贤心里很多话,可到嘴边,也只是一句叮嘱。
夫妻二人多年,有的话不说出来,绣娘也能懂。
绣娘点头,片刻后,露出挣扎之色,说:“夫君,若是……若是……可去往荣州避难,昔年夫君遭劫,阿爷便左贬荣州,任刺史,那边偏远……”
绣娘话还没说完,李贤就轻轻按住了她的嘴。
说:“不必担心,我和刘建军会很安全,也不会出事,老妇翁年事已高,若是还将他牵连进来,我心难安。”
绣娘点了点头,最终没说什么。
反倒是刘建军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凑过来:“贤子他老丈人在岭南?”
李贤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这正跟绣娘道别的节骨眼,刘建军怎么跟光顺似的没眼力劲儿了?
但他还是点头:“当初受我牵累,老妇翁确被贬岭南道荣州。”
“岭南啊……好地方。”刘建军莫名的感慨了一句。
李贤不解。
那地方有什么好的,四季炎热多瘴,遍地蚊虫蛇蚁。
但刘建军却摇了摇头,扬起马鞭催促:“走了!你母后要咱们十二月前到洛阳,这时间可有点紧!”
最后和绣娘她们道别,车队缓缓驶出长安城。
李贤望了一眼身后巍峨的长安城墙,心中五味杂陈。
他不知道此去洛阳会遇到什么,若非有刘建军在身边,他甚至宁愿称病,躲在长安城里。
“行了贤子,别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刘建军仿佛脑后长眼,头也不回地扬了扬马鞭,“咱们这是去洛阳享福的,又不是去赴死,再说了,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你母后现在可没空搭理咱们这些小虾米,她正忙着收拾那些不听话的宗室大爷呢。”
李贤苦笑,刘建军这话虽是安慰,却也点明了现实。
越王李贞父子败亡后,武后的清算才刚刚开始。
果然,路途之中,各种骇人听闻的消息便接踵而至。
首先便是那位首鼠两端、最终告密的鄱阳公李蔼。
他本以为告密能换来一条生路甚至是荣华富贵,但他却低估了武后对李唐宗室的警惕,武后以“离间宗室”的罪名,将李蔼逮捕下狱,最终被处死。
他这个告密者,并未比他所告发的人下场更好。
紧接着,大规模的清洗席卷了李唐宗室。
韩王李元嘉、鲁王李灵夔、黄国公李撰、东莞郡公李融、常乐公主及其丈夫赵瓌等所有参与或疑似参与此次密谋的宗室成员,几乎被一网打尽,或被逼自尽,或被公开处决,其家产抄没,家属或流放岭南,或没入宫中为奴。
武后借此机会,毫不留情地铲除了李唐皇族中对她最具威胁、也最具声望的一批宗室元老,手段酷烈,令人胆寒。
……
车队行了两日,停靠在了中途的一个驿站,稍作修整。
驿站客房内,刘建军拿着最新的情报,感慨:“你母后这是用雷霆手段,告诉所有人,谁才是现在大唐真正的主人,咱们这回去洛阳可不能像上次那么猖狂了,记住八个字,低调做人,高调做事。”
“低调做人,高调做事?”李贤一脸困惑。
若说低调做人,李贤倒是勉强理解,但高调做事……
不是说好不那么猖狂吗?
“对!”刘建军凑近了些,“低调做人,是让你别再掺和任何跟权力斗争沾边的事儿,对你母后更是要表现得恭顺有加,让她觉得你只是个有点能力、但无心大位的乖儿子、好臣子。”
“那高调做事呢?”
“高调做事这块儿你不用管,你负责低调,我负责高调。”刘建军扭头。
李贤一愣,然后好气又好笑道:“你该不会打算去了洛阳还到处去逛窑子吧?”
“那不行,干啥都行,就是不能去逛窑子。”
“嗯?”李贤又不理解了。
“说了你也不懂,早些睡吧,明日早起还得赶路呢!”
驿站的房间不大,灯火如豆,客房内更是只有一张通铺,刘建军就背着身子睡在李贤身边不远处,让李贤想到两人刚从巴州回长安时候下榻的驿站。
那时前途未卜,两人也是这般挤在陋室,只是当时的自己命悬一线,现如今,却已经有了偌大的家底。
棉花生态园那边的事情李贤鲜少去关注,但今年,棉花生态园换到的粮食却已经能给长安城内的灾民提供每日三顿的粥食了,刘建军虽然没说,但李贤也知道,棉花生态园很赚钱。
不对,是非常能赚钱。
在除去了赈灾的粮食后,棉花生态园赚的钱,甚至都能支撑刘建军在北方新建一个棉花厂的前期投入了。
要知道这还只是今岁一年赚的钱。
当然,这也和长安开始大规模种植棉花有关,关中旱情持续,粟米一类的粮食作物产量锐减,很多干旱的地区甚至连抽穗都做不到,而棉花的种植需要的水要少很多,即便是在旱地,也能勉强有些收成,这让长安乃至整个雍州种植棉花的热情都空前高涨。
而刘建军对于百姓们种下的棉花也是来者不拒。
有水转大纺车这个恐怖的家伙在,无论运来多少棉花,棉花生态园都能“吃下”,并且转化成优质的棉布。
这一切,都是刘建军带来的。
眼前的少年似乎入睡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李贤想了想,转过身,侧身入眠。
这一次,李贤很快就睡着了,心中一片安定,无论前路如何,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
洛阳也不怕。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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