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暗生情愫 道心微澜

万植分舵，经过一场突如其来的劫难与救援，气氛凝重中透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伤者被迅速安置救治，陨落弟子的遗体被妥善收敛，等待送回宗门安葬。执事弟子们忙碌地修复着被之前大战波及的建筑和阵法。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与血腥味混合的复杂气息。

一座相对完好的偏殿被临时设为议事之所。司徒钦长老与另外两位百草阁元婴长老，以及前来援手的李道人、玉婆婆皆在座。众人面色沉肃，听着下方弟子的详细汇报，尤其是关于地下祭坛、血祭大阵以及幽冥宗那“圣尊”计划的部分。

每多听一分，几位长老的脸色便阴沉一分。尤其是当听到那幽冥宗金丹强者最后提及的“圣尊”二字时，司徒钦与那位周身丹火缭绕的赤袍长老（丹阳长老）对视一眼，眼中均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

“圣尊……莫非是传说中幽冥宗沉睡的那位老祖宗？”丹阳长老声音低沉，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他们竟敢行此逆天之事，妄图在云梦大泽将其唤醒？！”

“若真如此，恐怕不止是云梦大泽，整个中原修真界都将面临一场浩劫！”李道人抚摸着背后的古剑，语气凝重。

玉婆婆叹了口气：“多事之秋啊。上古遗迹现世，魔道蠢蠢欲动，如今连这等传说中的老魔都可能……我等需早做打算，并尽快通知各大宗门。”

司徒钦缓缓点头：“此事事关重大，必须立刻禀明阁主，并联络天衍宗、北寒剑宗等正道魁首，共商对策。至于这万灵宗遗迹……”他顿了顿，看向下方汇报完毕的瑶光、木荆等人，“经此一役，幽冥宗虽暂时退却，但其谋划已久，绝不会轻易放弃。遗迹深处必然更加凶险，探索之事，需从长计议，需调集更多力量，甚至需元婴修士亲自带队方可。”

他目光落在瑶光身上，语气缓和了些许：“瑶光，你此次临危不乱，洞察先机，更在关键时刻寻得破阵之法，救下同门，功劳甚大。回去之后，宗门自有重赏。你伤势未愈，先行下去好生休养吧。石小友也一并去休息，你的功劳，百草阁绝不会忘。”

“是，师尊（长老）。”瑶光与石枫躬身行礼，退出了气氛沉重的议事殿。

走出大殿，傍晚微凉的风拂面而来，吹散了殿内的压抑。瑶光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体内碧海潮生芽缓慢却坚定地修复着伤势，心中却并不轻松。圣尊、幽冥宗、遗迹深处的秘密……如同一块块巨石压在心头。

“瑶光姑娘，你……你没事吧？”身旁传来石枫有些局促的声音。他换上了一身百草阁提供的普通弟子服饰，高大的身形显得有些拘谨，古铜色的脸上还带着未愈的伤痕，看向瑶光的眼神充满了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腼腆。

瑶光回过神来，对上他那双清澈而真诚的眼睛，心中一暖，微微摇头：“我无碍，调息几日便好。倒是石大哥你，伤势不轻，需好生静养。”她注意到石枫换药时笨手笨脚的样子，尤其是后背一道深刻的刀伤难以触及，便自然而然地开口道：“我帮你吧。”

说着，她取出一瓶上好的金疮药，走到石枫身后。

石枫身体微微一僵，耳根瞬间红透，连忙摆手：“不、不用了！瑶光姑娘，俺、俺自己来就行，别脏了你的手……”

“石大哥于我有救命之恩，更是百草阁的恩人，何必如此见外。”瑶光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她小心翼翼地拨开他破损的衣衫，露出那道皮肉翻卷、深可见骨的伤口，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与感激。若非为了报信和救援，他也不会伤得如此之重。

她指尖凝聚起一丝碧海潮生芽的温和生机，混合着药粉，轻轻涂抹在伤口上。那清凉舒适的感觉和少女指尖轻柔的触碰，让石枫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心跳如擂鼓，一张脸涨得通红，连呼吸都屏住了，动也不敢动，只觉得那伤口的剧痛似乎都减轻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让他心慌意乱的奇异感觉。

他能清晰地闻到身后传来的、瑶光身上淡淡的草木清香，感受到她专注而轻柔的动作。这位平日里清冷强大、如同仙子般的姑娘，此刻竟离他如此之近，亲自为他疗伤……石枫只觉得脑子里晕乎乎的，仿佛喝醉了酒一般，只知道傻傻地站着，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瑶光专注于处理伤口，并未察觉石枫的异样。她仔细地将伤口清理上药，又以灵力微微催化药力，看着那狰狞的伤口开始缓缓愈合，才稍稍松了口气。

“好了，这几日切勿沾水，运转功法催化药力，应能很快愈合。”瑶光收回手，语气依旧平静。

石枫这才如梦初醒，猛地转过身，结结巴巴地道：“多、多谢瑶光姑娘！又、又麻烦你了！”他眼神闪烁，不敢直视瑶光的眼睛，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看着他这副憨厚窘迫的模样，瑶光不禁莞尔。历经生死，再见故人，尤其还是如此真诚憨直之人，让她一直紧绷的心弦也不由得放松了一丝。她轻声道：“石大哥不必总是道谢。若非你冒险传讯，我等恐怕早已遭了毒手。该道谢的是我。”

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男子高大憨厚，面露窘迫；女子清丽脱俗，唇角带笑。画面一时显得有些静谧而微妙。

不远处，刚刚从另一处偏殿走出的凌清羽，正好看到了这一幕。她红唇微勾，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故意拉长了声音，慵懒地道：“哟~，这不是我们的瑶光仙子和她的‘石大哥’嘛？真是郎情妾意，羡煞旁人呐~？”

她这话语带着明显的调侃，顿时让石枫的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慌忙摆手：“凌、凌姑娘莫要胡说！俺、俺和瑶光姑娘不是……”

瑶光也是微微一怔，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自然，但很快便恢复平静，淡淡瞥了凌清羽一眼：“凌道友伤势可痊愈了？倒是好兴致。”

凌清羽莲步轻移，走到近前，目光在瑶光和石枫之间流转，笑得像只偷腥的猫：“伤嘛，自然是没好利索。不过看到有趣的事情，心情好了，伤也好得快些不是？”她凑近瑶光，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戏谑道，“没想到仙子喜欢这种憨直类型的？倒是……别具一格。”

瑶光面色微冷：“凌道友慎言。”

凌清羽见她似乎有些羞恼，见好就收，咯咯一笑，转移了话题：“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说正事，这百草阁我怕是待不长了，过来跟你打声招呼。”

瑶光蹙眉：“你要走？”虽然凌清羽目的不明，行事亦正亦邪，但此次确实多次出手相助。

“热闹看完了，自然该走了。难不成还真留在这儿等着百草阁盘问底细？”凌清羽耸耸肩，浑不在意，“况且，这次遗迹之行，虽然惊险，但也算有所收获。”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瑶光的丹田位置，显然指的是万彩毒仙蕈和共同经历生死的情报。

她顿了顿，又笑道：“至于下次是敌是友，就看缘分咯。走了，小瑶光，下次见面，希望你别又被追得这么狼狈。”说完，她也不等瑶光回应，红裙一摆，化作一道红光，便潇洒地冲天而起，消失在渐沉的暮色之中，来得突然，去得也干脆。

瑶光望着她消失的方向，目光微凝。这个凌清羽，当真如迷雾一般，难以捉摸。

石枫看着凌清羽离开，这才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敢看瑶光，低声道：“瑶光姑娘，那、那俺也先去休息了……”

“嗯，石大哥好好休息。”瑶光点头。

石枫如蒙大赦，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快步离开，那背影怎么看都有些仓惶。

待到石枫走远，瑶光脸上的平静才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淡淡的迷茫和……微澜。

她并非懵懂无知的少女，石枫那毫不掩饰的关切和笨拙的紧张，她如何感觉不到？还有凌清羽那戏谑的话语……

她的道心，自家族覆灭以来，早已被仇恨和变强的执念填满，冰冷而坚硬，不容丝毫杂念。她一直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走下去，直到复仇雪恨，或者中途道消身殒。

可是，石枫那憨厚真诚的眼神，那不顾生死回报恩情的举动，那窘迫却温暖的关怀……就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虽然微小，却真切地荡起了一圈涟漪。

还有那玉宸……冰冷强大，神秘莫测，几次三番的出现与出手，救她于危难，却又立场不明，同样在她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复杂而矛盾的印记。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让她那早已沉寂的心湖，泛起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细微的波澜。

这丝波澜，是什么？

是感动？是感激？还是……其他？

瑶光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心口，那里似乎有些陌生的、暖涩交织的情绪在涌动。她修长的睫毛微微垂下，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良久，她缓缓抬起头，望向天际最后一丝晚霞，眼神重新变得清澈而坚定。

无论是什么，此刻都不是深思的时候。

大道漫漫，前路凶险，仇敌未诛，实力未济。儿女情长，于她而言，太过奢侈，也……太过危险。

她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将心中那丝刚刚萌芽的、若有若无的微澜悄然压下，封存于心底最深处。

道心依旧以复仇和强大为基，只是那冰冷的基石之上，似乎悄然多了一缕极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暖色。

她转身，向着分配给自己的小院走去，步伐沉稳。

眼下最重要的，是尽快恢复实力，提升修为，应对即将到来的、更加汹涌的暗流。

至于其他……且随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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