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3章 罗振坤断尾求生

夜色如墨，阳河县委家属，二楼书房窗口透出的惨白灯光。

书房内，常务副县长罗振坤早已失了平日里的从容气度。

书桌上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他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握着话筒的手指微微颤抖。

但声音却极力维持着以往的威严，尽管这威严之下是难以掩饰的虚浮和恐慌。

“……一群废物！连个大活人都看不住？食堂那么大点地方，能让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凭空消失？……找！给我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活要见人，死……也必须见到东西！”

他猛地撂下电话，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胸膛剧烈起伏着，太阳穴突突直跳。

刘梅母子的突然失踪，派去监视王湛的眼线被轻易甩掉……

这几个消息几乎在同一时间传来，他瘫坐在宽大的皮质座椅里。

完了，某种不祥的预感缠绕上他的心脏。

虞晚秋和王湛肯定已经抢先一步找到了刘梅，甚至……

这说明张伟明肯定是留东西了！

甚至他们很可能已经拿到了那个东西！

不能再等了！

必须断尾求生！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决绝的光芒，深吸一口气，拿起电话拨通一个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迅速接起。

“吕秘书，”罗振坤的声音低沉而急促，“立刻来我家一趟。现在，马上！”

不过十分钟，门外就传来了轻微却急促的脚步声。

秘书吕天华几乎是小跑着进来的，他脸色苍白，镜片后的眼神躲闪不定。

显然，外面的风声鹤唳，他这位“大秘”感受得比谁都清楚。

“县长？”吕天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他小心翼翼地关上门。

罗振坤没有立刻说话，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墙上的挂钟发出单调的“滴答”声。

良久，罗振坤才缓缓开口，“天华，跟了我多少年了？”

吕天华身体微微一颤，低声道：“快……快八年了，县长。”

“八年……”

罗振坤似在回味，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这八年，我待你如何？”

“县长对我恩重如山！没有县长的提携，就没有我吕天华的今天！”

吕天华立刻表忠心，语气急切，仿佛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恩重如山？”罗振坤的笑容却冰冷无比，“现在，就到了你报恩的时候了。”

吕天华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惊恐。

罗振坤不再看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信封，重重地拍在桌上。

“这里面是十万块钱，你今晚就走，离开阳河，离开淮江，越远越好。”

“县长！我……”吕天华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

“听我说完！”罗振坤厉声打断他，目光如刀，“如果你不幸被抓……你知道该怎么说。李辉的那些破事，还有……还有跟东沟厂、跟张伟明的一些往来传话，都是你经手的，是你吕天华背着我自己搞的小动作，明白吗？”

吕天华如遭雷击，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这是要让他一个人扛下所有！

“县长！那些事……”吕天华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怎么？！”罗振坤猛地站起身，眼神凶狠地逼视着他，“吕天华！你给我记住！有些事情，烂在肚子里，你家里人还能安安稳稳过日子！要是敢在外面胡言乱语一句……”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那冰冷的威胁，已经让吕天华彻底坠入冰窟。

他明白了，自己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接了这个信封，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虽然渺茫。

若不接……他不敢想象后果。

“……我……我明白了，罗县长。”

他的声音干涩，“都是我……都是我利欲熏心，背着您干的……与您无关。”

罗振坤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语气稍稍放缓，“放心，天华。你的家人，我会替你照顾好。等风头过了，未必没有回来的一天。”

空头支票画得轻车熟路。

吕天华心里一片悲凉，却只能麻木地点点头。

“走吧。从后门出去，别让任何人看见。”

罗振坤挥挥手，重新坐回椅子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吕天华失魂落魄地转身，脚步虚浮地走向门口。

他的手刚搭上门把手。

“等等。”罗振坤忽然又开口。

吕天华身体一僵，缓缓回头。

罗振坤淡淡地补充了一句，“把你经手过的，所有不该留的东西，尤其是跟我有关的……全部处理干净。一点痕迹都不要留。”

“……是。”

吕天华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拉开门，踉跄着融入门外的黑暗之中。

门轻轻合上，书房里再次只剩下罗振坤一人。

他依旧闭着眼，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扶手，节奏却比刚才更加急促混乱。

吕天华浑浑噩噩地走出罗家后门，冰冷的夜风一吹。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脑子似乎清醒了一点。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恐惧和绝望。

他下意识地紧了紧手里的信封，环顾四周，快步朝着县委招待所的方向走去。

他通常会在那里有一间临时的休息室，有些东西也放在那里。

然而，就在他心神不宁地走到招待所门口，正准备低头快步进去时。

一个身影仿佛凭空出现般，恰好从里面走出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吕天华吓了一跳，猛地抬头，当看清来人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王湛！

王湛似乎也是刚忙完公事出来的样子，但眼神却清亮锐利，正淡淡地看着他。

“吕秘书？”王湛率先开口，“这么晚还没休息？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吕天华的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下意识地将握着信封的手背到身后，身体僵硬，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王湛为什么会在这里？

王湛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他背在身后，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

他上前一步，声音压低了些，仿佛朋友间的关切低语。

“吕秘书，这夜深路黑的，走路可得当心点啊。尤其是……替人赶夜路的时候，更得看清楚脚下。万一踩空了，或者……被路上没清理干净的石头绊倒了，那可就……”

“……嘶！”

吕天华倒抽一口冷气，浑身汗毛倒竖！

王湛一定什么都知道了！

他再也无法维持镇定，不敢再看王湛的眼睛。

仓皇失措地从王湛身边挤过，脚步踉跄地冲进了招待所的大门。

王湛站在原地，没有回头去看吕天华落荒而逃的背影。

他只是缓缓收起脸上那丝虚假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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