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6章 清晰的界线划分

常委会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

王湛跟在虞晚秋身后，穿过略显安静的走廊，走向县长办公室。

虞晚秋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王湛紧随其后，顺手将门轻轻带上。

虞晚秋没有立刻坐下，而是走到窗边，背对着王湛，背影依旧挺拔。

王湛安静地站在办公桌前，没有打扰她。

他目光扫过她一丝不苟的发髻，熨帖的西装外套。

心里那点因升职而泛起的波澜，渐渐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

自己升任办公室副主任，还能兼虞晚秋的秘书么？

终于，虞晚秋转过身，脸上已恢复了平日的清冷。

她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吧。”

“谢谢县长。”王湛依言坐下，腰背挺直。

虞晚秋拿起一份文件，目光却看向王湛，开门见山，“常委会上的决定，你都听到了。有什么想法？”

王湛沉吟片刻，决定坦诚自己的想法。

他抬起眼，目光诚恳中带着一丝犹疑，“县长，我……我就是觉得，提我做办公室副主任，这是不是……有点太快了？我来县府办满打满算也没多久，资历太浅，怕难以服众，也怕……辜负您的信任。”

虞晚秋闻言，眉梢微挑，放下手中的文件，身体微微前倾，看着王湛。

她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但更多的是决断，“怎么？还有人嫌自己升得太快么？”

她不等王湛回答，便继续道，“王湛，你的能力、你的贡献，常委会上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这个位置，不是赏给你的，是工作需要，是阳河现在的局面需要有人能顶上去，能真正做事的人顶上去！”

她的目光锐利起来，“你难道只想一辈子窝在秘书这个位置上，满足于传话送文件？你的格局就这么点大？”

“不是，县长，我……”王湛连忙否认。

虞晚秋打断他，语气放缓了些，却更显深意，“把你提到副主任，是让你能更好地发挥作用，有更合适的平台去协调、去推动。以后，我还要把你放到更重要的位置上。你也不可能一辈子给我做秘书，雄鹰总要自己展翅飞翔。”

她这番话，既是期望，也是规划，听得王湛心潮澎湃。

一股知遇之恩的热流涌上心头。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脱口而出，“我宁愿给虞姐你做一辈子秘书！”

话一出口，办公室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滞。

“虞姐”这个称呼，在私下独处时他叫时，虞晚秋当时并未明确反对。

但此刻，在刚刚结束常委会、正式确立上下级新关系的办公室里。

这两个字显得格外突兀，甚至……暧昧。

虞晚秋的面色显而易见地动了一下。

那是一种极其细微的变化，若非王湛一直看着她，几乎无法察觉。

她的眼神闪烁了一瞬，似乎有些东西被触动，但又迅速被更强大的理智强行压下。

她立刻蹙起了眉头，身体向后靠向椅背，刻意拉远了距离。

脸上也恢复了甚至比平时更甚的严肃和冷峻。

“王副主任……”她刻意加重了那个新职务，语气疏离而正式。

“请注意你的身份和场合。在工作场所，只能称呼职务——叫我县长。”

王湛心下一凛，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那瞬间涌起的亲近感和依赖感，冲昏了他的头脑。

他连忙端正态度，带着歉意道，“对不起，县长，是我一时口快，失态了。”

但心里，某个角落却忍不住冒出一个念头。

工作场所只能叫县长，那……工作以外呢？

是不是就可以……

他的眼神或许泄露了这丝未能完全掩藏的心思。

虞晚秋的目光何等锐利，她立刻捕捉到了王湛那一闪而过的神情。

她的脸色更沉，毫不犹豫地、清晰地补充了一句，断绝了任何模糊的可能。

“在任何场合，都只能叫我县长。王副主任，请你记住这一点。”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猝不及防地浇在王湛头上。

他猛地一愣，抬起头，对上虞晚秋那双冰冷而毫无波澜的眼睛。

刹那间，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升职、肯定、未来的规划……

这一切的背后，或许并不仅仅是对他能力的认可。

或许还包含着另一层更复杂的意味，一种清晰的、不容逾越的界限划分。

将他提到副主任，让他拥有更独立的职权和空间。

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持距离。

将他从身边人的亲密定位，推向一个更标准、更规范的下属和得力干将的位置。

这是在用职务的升迁，来撇清、切割工作之外任何可能引人遐想的关系。

她感觉到了，感觉到了两人之间那些微妙的不该有的苗头。

所以，她正在用最正式、最无可指摘的方式，进行矫正和规避。

王湛的心情瞬间沉重下来，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胸口。

有些发闷，也有些……难以言喻的失落。

但他迅速将这股情绪压了下去。

他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所有波动。

再抬头时，脸上已是一片平静和坦然，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自嘲和醒悟。

“县长，我明白了。”他的声音平稳而恭敬，“是我失态了。请您放心，以后我一定恪守本职，注意分寸，绝不会再有任何逾越。”

虞晚秋点了点头，“嗯，你暂时还要兼任我的秘书，在我找到更合适的人选之前……以后工作的担子要更重了……”

王湛站起身，朝着虞晚秋微微躬身，“我明白！如果县长没有其他指示，我就先出去了。办公室那边应该已经接到通知，有些交接和工作需要尽快熟悉。”

虞晚秋看着他迅速调整好的状态，公事公办的态度。

她眼底深处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但那情绪消失得太快，仿佛从未存在过。

她只是点了点头，声音依旧清冷，“去吧。尽快进入角色，张涛主任会带你熟悉情况。”

“是。”王湛应道，转身，脚步稳健地走向门口，没有任何迟疑。

他拉开门，走了出去，又轻轻将门带上，没有回头。

办公室内，重新恢复了寂静。

虞晚秋没有立刻继续工作。

她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静静地坐在宽大的办公椅里，目光投向窗外，却似乎没有焦点。

过了许久，她才极轻极轻地、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仿佛卸下了某种强撑的坚硬外壳，流露出一点点疲惫。

她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用一种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嘟囔了一句。

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说服自己，“我这么做……也是为你好。”

声音落下，消散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再无痕迹。

她重新拿起笔，挺直脊背，目光再次变得坚定而锐利，投入到了无尽的工作文件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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