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铺瓦

沈大山又拿起第二片，搭在第一片上方，凸起的瓦沿正好扣住下面瓦片的凹槽，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他就这样一片压着一片，从屋檐开始，自下而上，一排排地向屋脊方向铺设。

沈大山在屋顶上铺瓦，下面的林禾和王三娘也没闲着，而是默契配合着给沈大山递瓦扶梯子。

林禾蹲在瓦堆前，裤子捋到膝盖，露出的小腿沾了点草屑。

她伸手摸过一片瓦，指腹先蹭过瓦面的细砂，再翻过来瞧瓦底，确定瓦片没有破损或者裂纹的地方。

若是见着半点暗纹裂痕，便轻轻往旁边一放，换另一片。

林禾将选好的瓦攥在手里，掌心能感受到瓦面的粗糙。

她起身时腰往侧面弯了弯，把瓦稳稳递向梯子旁的王三娘。

王三娘没敢离梯子太近，脚踩着梯子最底下两档横木，膝盖微屈着。

她仰着头看屋顶的沈大山，脖子早酸了，却只偶尔飞快地用手背揉一下。

沈大山手边的瓦只剩两片时，她胳膊已经抬了起来，掌心朝上托着林禾递来的瓦，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白。

“大山，接下瓦片！”

她嗓门不高，却准准传到屋顶。

沈大山头也没回，腾出一只手往下伸，指尖刚碰到瓦沿，王三娘就顺势往上送了送，刚好递到他掌心。

这力道她摸得准，轻了怕他够不着，重了又怕晃着梯子。

屋顶的坡度陡，沈大山跪蹲在上面，短褂后背早被汗水洇透，贴在脊梁上。

黄豆大的汗滴从鬓角滑下来，顺着脸颊往下淌，快到下巴时他才腾出一只手，用粗布袖子胡乱抹了把脸，蹭得颧骨上沾了道灰印。

他之前跟着同村叔伯去铺瓦的时候，见过好几次人从屋顶摔下来。

因此他挪位置时并不着急，先把右脚尖探到前面的瓦垄上，脚掌踩实了，身体往前倾一点，再把左脚慢慢挪过去。

膝盖始终离瓦面很近，这样就能随时能撑住身子。

木板别在腰后，偶尔取下来敲两下瓦沿，“笃笃”  的声响落进风里，和梯子偶尔发出的  “吱呀”  声混在一起。

林禾见沈大山要挪到东边，赶紧绕到梯子另一侧，双手扶着梯腿，指腹扣住木头的纹路。

王三娘也往旁边挪了挪，一只手仍扶着梯子，另一只手接过林禾递来的新瓦。

随着沈大山铺瓦的动作，屋顶的青色慢慢往屋脊爬，大半的屋顶都铺上了青瓦。

新铺的瓦沾着灰泥的潮气，一排排齐整得像鱼鳞，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照在上面，能看见细碎的光斑晃来晃去。

沈大山铺到最后一排时，解下小泥桶，用木板刮了些灰泥，手腕转着圈把瓦缝填实。

最后一片瓦落在屋脊时，他先拿手按了按，又用木板背轻轻敲了敲，确定稳了，才慢慢直起腰。

腰杆刚伸直时他顿了顿，手撑在腰后揉了两下，随后长长舒了口气。

那口气带着热意，在屋顶上方散开来。

风从院外吹进来，掀了掀他的衣角，他低头往下看，林禾和王三娘正仰着头笑，手里还攥着片没递完的瓦。

“不用再递了，上面都铺完了！”

沈大山冲着下面喊了一声。

“行！那你慢些下来。”

林禾听见他的声音，放下手中的青瓦，帮着王三娘一起扶木梯。

沈大山刚转身准备下来，他就瞧见了从山路上过来的大妞二妞。

他还没出声，远处传来了清脆的童声。

“奶奶！爹！娘！我们送水来啦！”

只见大妞和二妞一人提着一个小篮子，正小心翼翼地沿着小路走来。

二妞走得快些，篮子有些晃荡，大妞在一旁不时提醒。

“二妞，慢点，别洒了。”

走到近前，两个小姑娘小脸都红扑扑的。

二妞迫不及待地把篮子放下，里面是一个装满了凉开水的水罐和几个粗陶碗。

大妞的篮子里则放着几条干净的湿布巾。

“爹，您快喝口水歇歇！”

二妞仰着小脸，朝着屋顶上的沈大山喊道，小手已经笨拙地开始倒水。

沈大山正觉得口干舌燥，闻言用袖子抹了把汗，笑着应道。

“哎！还是我闺女知道心疼爹！”

王三娘闻言，看了沈大山一眼，“瞧把你给美的！”

“我闺女心疼我，我不美谁美啊！”

沈大山边说边顺着木梯往下爬。

林禾接过二妞倒得有些满的水碗，稳稳地递给刚刚从梯子上下来的沈大山。

王三娘也拿起大妞带来的湿布巾，递给他擦汗。

沈大山接过碗，“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大半碗，畅快地舒了口气，摸摸二妞的头。

“我闺女送来的水就是甜！”

大妞则把另一碗水端给林禾，“奶奶，您也喝。”

林禾笑着接过，喝了一口，看着两个懂事的孩子，心里暖暖的。

二妞又踮起脚，想把水递给还在扶梯子的王三娘。

沈大山喝完水，用湿布巾仔细擦了脸和脖子，那带着凉意的湿润驱散了不少疲惫。他帮着把地上散落的几片备用瓦摞回瓦堆，又将木梯从屋檐下挪开，靠放在墙根阴凉处。

王三娘接过二妞递来的水喝了，将空碗放回篮子，顺手把沾了灰泥的木抹板归置到一旁的工具箱里。

林禾则弯腰，将刚才挑出来放在一边的还带暗纹的几片残瓦捡起，走到不远处的土坑边轻轻放下。

这些日后敲碎了，混进土里还能继续用，一点也不浪费。

日头彻底沉下了西山，只在天边留下一抹橘红色的残影，天色迅速暗了下来。

晚风吹拂，带着一丝凉意，吹干了人们身上的汗湿，也吹动了路边的草丛，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回吧。”

林禾直起腰，拍了拍手上的灰土。

一家人收拾妥当，顺着小路往山洞的方向走。

沈大山提着工具箱走在最前，王三娘一手拎着空水罐，另一只手自然地牵起了二妞。

林禾拿着斗笠，大妞紧挨着她，小手轻轻拽着她的衣角。

二妞似乎还有些兴奋，小嘴不停地说着今天翻晒山核桃时，看到小松鼠偷偷叼走了一个。

沈大山偶尔回头憨厚地应和两声。

王三娘则轻声提醒二妞看路，别绊着了。

林禾走在最后，听着前面的笑语，回头望了一眼。

新房的瓦铺上了，就得开始着手对里面下功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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