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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208喜事临门家里催婚恋人相聚婚事计


春节的热闹气息还未完全散去,阳家便已开始为阳光耀的婚礼忙碌起来。

    窗棂上残留的鞭炮碎屑尚未来得及彻底清扫,新的喜事已然临门,空气中仿佛都漂浮着忙碌而欢欣的气息。

    日子定在五月二号,是个春暖花开的好时节。

    选这个日子是张秀英的主意,她翻着黄历,又琢磨着天气,说这时候不冷不热,穿衣服好看,办酒席食材也相对丰富些,新娘子穿着单衣不会冻着,宾客们站在户外也舒坦。

    更重要的是,万物复苏,生机勃勃,寓意着小两口的日子也能如同这季节般,欣欣向荣,美满幸福。

    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婚礼当天的仪式反倒简单,无非是向领袖像鞠躬、念一段语录、亲朋好友吃顿便饭。

    繁琐和讲究,全在婚礼前的准备上,那是对新生活的郑重开启,是家庭实力与人脉关系的微妙较量,更是父母对子女最深切的关爱与祝福的具体化。

    张秀英翻出攒了多年的布票、棉花票,又托关系找门路,一样样置办着新家需要的物什。

    那些票证被她用一块蓝底白花的手帕包着,藏在衣柜最底层,平时舍不得动用分毫,如今为了儿子的婚事,全都倾囊而出。

    她穿梭于各个百货商店,比较着质量,权衡着价格,小心翼翼地将有限的票证用在刀刃上。每一次成功的采购,都像打了一场胜仗,让她脸上增添几分光采。

    把这些结婚用品置办齐全,花钱多少,对于双方家庭来说不重要,但需要的各种票证是个大难题。

    双方的家庭都得尽心尽力,才能凑齐。

    阳家拿出了所有积攒的票证,亲家那边,岳书记家虽然地位不同,但在票证面前同样捉襟见肘,也千方百计地筹措了一些,尤其是那些紧俏工业券,多是岳家想办法解决的。

    新被褥要四床,寓意四季平安。被面最好是鲜艳的牡丹或鸳鸯图案,喜庆吉利。

    张秀英和李桂花婆媳俩,灯下飞针走线,棉花絮得厚薄均匀,针脚缝得细密整齐,每一针每一线都缝进了对新人最质朴的祝福。

    阳光辉偶尔下班早,也会在一旁帮着抻抻被角,逗弄着在屋子里跑来跑去、一刻都不肯安分的壮壮,小小的房间里充满了温馨。

    新脸盆要一对,印着红双喜字,锃亮照人。热水瓶要铁壳的,保温效果好,鲜红的底色上印着盛开的牡丹。

    痰盂要搪瓷的,结实耐用。茶缸子要带盖的,上面同样少不了红双喜……

    每一样都需票证,每一样都得来不易。

    每添置一样,张秀英都要小心翼翼地擦拭干净,归置到新房一角,看着那一点点充盈起来的空间,心里就踏实一分。

    前楼被隔开了三小间,结婚的新房也只能占用其中的一小间,总共就只有几平米。

    房间狭小,而且没有窗户,只能靠一盏昏黄的电灯照明,白天也得开着。但这难不倒阳家人。

    粉刷墙壁、糊顶棚、打家具……这些活计,阳家父子齐上阵,利用下班后的时间和周末休息日一点点完成。

    阳光明虽已是财务科科长,但在家里从不摆架子,卷起袖子,样样抢着干。

    他手脚麻利,又有头脑,很多活计一点就通。刷墙时,他提醒父亲腻子要刮得薄而匀,这样干了才不开裂;

    糊顶棚时,他建议先用旧报纸打底,再糊上新买来的白色带暗纹的顶棚纸,既节省又平整;

    打家具时,他画了简单的图纸,计算好木料尺寸,尽可能减少浪费。

    他甚至想办法弄来一点清漆,把那个旧衣柜里外刷了一遍,顿时显得光亮如新,让阳光耀这个准新郎官省了不少心,连连拍着弟弟的肩膀说:“明明,还是你有办法!”

    李桂花带着壮壮,帮着张秀英缝缝补补,洗洗涮涮。

    新买的床单、被里都要过水洗一遍,晒得充满阳光的味道。

    一家人忙得脚不沾地,心里却像揣着一团火,亮堂又暖和。

    每天晚上,围坐在饭桌旁,吃着简单的饭菜,讨论着婚礼的细节,计算着还缺什么东西,哪张票证还没着落,虽然琐碎,却充满了共同的期盼和目标。

    弄堂里的邻居们见了,没有不羡慕的。饭点时分,家家户户在门口支起小桌吃饭,难免互相打听、议论。

    “秀英啊,你们家耀耀,眼光就是好!岳书记家的千金,真是好福气!听说新娘子又文静又懂事,一点架子都没有。”陈家阿婆端着饭碗,啧啧称赞。

    “光明现在也出息了,又是科长又是先进,工资涨了那么多,你们老阳家真是越来越兴旺了!以后就等着享小儿子的福吧!”陈爷叔摇着蒲扇,语气里满是感慨。

    张秀英听着这些恭维,脸上笑开了花,嘴里却连连谦虚:“都是孩子们自己争气,我们也就是跟着沾光。

    都是组织培养得好!岳书记家家风好,心蕾那孩子确实没得挑。”

    话虽这么说,但走在弄堂里,她的腰杆挺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直,说话声音也洪亮了几分。

    阳光耀的脸上终日洋溢着幸福的光彩,干活格外卖力,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儿。

    厂里的工作一点没落下,回到家又抢着干重活累活,仿佛不知疲倦为何物。

    岳心蕾也常来帮忙,大大方方的,看到熟悉的邻居也主动打招呼。

    她经常会带一些紧俏商品,比如一块好看的的确良布料,或者一斤高级水果糖,有时甚至还能有一小瓶花生油或者一包味精,这在当时都是稀罕物。

    她丝毫没有厂领导千金的架子,挽起袖子就和李桂花一起忙活,择菜洗菜,抹桌扫地,动作虽稍显生疏,却极其认真。

    说话轻声细语,手脚勤快,对张秀英一口一个“阿姨”叫得亲热,深得张秀英的喜爱,私下里对阳永康说:“这孩子,真不像娇生惯养出来的。”

    阳永康话依旧不多,但抽烟的频率明显低了,偶尔还会哼上几句不成调的革命歌曲,眉宇间舒展了许多。

    他看着一家人为儿子的婚事忙碌,看着小儿子越发沉稳能干,看着未来二儿媳懂事知礼,每天都乐呵呵的。

    有时还会背着手,去正在布置的新房里转一圈,摸摸新打的家具,点点头,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日子在忙碌和期盼中飞快流逝。墙上的挂历一页页翻过,新房的布置日渐完善,准备的东西也越发齐全。

    五月二号转眼就到了。

    婚礼那天,天公作美,晴空万里。

    一大早,阳家就热闹起来。

    阳光耀穿着一身崭新的深蓝色中山装,熨烫得笔挺,胸戴一朵用红绸子扎成的大红花,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是掩不住的紧张和喜悦。

    在弟弟阳光明和几位好友的簇拥下,他骑上那辆擦得锃亮的永久牌自行车,车把上也系着红绸,意气风发地去不远处的岳家接新娘子。

    岳家也是通情达理的人家,没有过多为难,只是按照习俗,让一群年轻女伴稍稍拦了拦门,讨要了些喜糖香烟,便爽快地让岳心蕾出了门。

    新娘子岳心蕾穿着一件格子上衣,黑色长裤,干净利落,两条乌黑的辫子梳得整整齐齐,辫梢系着红头绳,脸上带着羞涩而幸福的红晕,格外娇俏可人。

    她向父母鞠躬告别,眼中有泪光闪烁,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憧憬。

    婚礼在阳家不远的街道办事处举行。

    仪式简单庄重,对着墙上的领袖像三鞠躬,诵读一段语录,由街道主任颁发用红纸包裹的结婚证,并说了些“革命伴侣,共同进步”的祝福话,便算礼成。整个过程不过十来分钟,但气氛严肃而神圣。

    然后便是回家宴请亲朋。

    阳光明选了附近的一家国营饭店,提前好久才订到的四桌酒席。

    菜肴还算丰盛,阳光明对于尺度的把握很好,不出格,不铺张浪费,同时还要让客人们满意,不让人觉得主家小气。

    红烧肉油光锃亮、清蒸鱼鲜嫩完整、梅干菜扣肉咸香下饭、炒鸡蛋金黄诱人、几样时蔬青翠可口,再加上冷盘、汤品和点心,凑足了十道菜,取十全十美之意。酒是本地产的七宝大曲,管够。烟是魔都牌,每桌放两包。

    宾客大多是两家的亲戚、要好的邻居和同事。大家纷纷送上祝福,有的带来暖水瓶、脸盆等实用物品,有的送上床单、枕巾等纺织品,更多的是用红纸包着的现金礼金,数额不大,重在情谊。

    贺振中夫妇虽然工作繁忙,也特意让秘书送来了贺礼——一对印着喜字的暖水瓶和一个厚厚的红包,算是给足了面子,引得不少宾客暗自羡慕。

    气氛热烈而融洽。

    大家说着祝福的话,吃着喝着,笑声不断。

    阳光耀和岳心蕾一桌桌地敬酒,阳光耀显得有些笨拙,但诚意十足;岳心蕾则落落大方,轻声细语地感谢各位来宾。他们脸上幸福的笑容从未消失。

    阳光明里外招呼着客人,递烟倒茶,分寸把握得极好。

    他思维清晰,谁该坐主桌,谁和谁相识需要引见,哪桌酒不够了需要添,哪位长辈需要特别照顾,他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既热情周到又不失稳重,让岳家来的亲戚暗自点头,觉得阳家这小儿子确实不一般,难怪年纪轻轻就当上了科长。

    张秀英和阳永康穿着体面的衣服,坐在主位,接受着亲朋好友的祝福。

    张秀英笑得合不拢嘴,不断地招呼大家“吃好喝好”;阳永康话不多,但敬酒时杯杯见底,脸上的皱纹里都盛满了笑意。

    这场婚礼,无疑给阳家在弄堂里挣足了脸面。邻居们都说,阳家老二这婚礼,办得既体面又实惠,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婚礼过后,按照事先商量好的,阳光耀和岳心蕾暂时在阳家这边住了下来。

    那间小小的新房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四面墙壁和顶棚都新糊过,洁白耀眼,贴着大红喜字,虽然狭小,却被布置得温馨喜庆。

    新家具散发着淡淡的油漆味道,新被褥松软温暖,所有崭新的日用品都摆放得整整齐齐。

    小两口新婚燕尔,恩爱甜蜜。

    岳心蕾温柔贤惠,很快融入阳家的生活。每天早早起床,帮着婆婆和大嫂准备早饭,抢着洗碗洗衣。

    她说话做事极有分寸,尊重长辈,体贴丈夫,对小侄子壮壮也和蔼可亲,赢得了全家人的喜爱。

    张秀英对这个儿媳妇是一百个满意,私下里常对阳永康念叨:“咱们耀耀真是傻人有傻福,找了心蕾这么好的媳妇。知书达理,还不娇气,真是祖上积德。”

    一个月后,阳光耀和岳心蕾才以“岳父母年纪大了,需要人陪伴照顾”为由,搬去了岳家居住。

    这既是实际情况,也是考虑到岳家的空间更大些,生活更方便。

    但为了避免邻居们说闲话,也为了兼顾孝顺阳家父母,小两口商量好,每周至少回阳家住上一两天,陪父母吃吃饭,说说家常。

    这个安排,双方老人都很满意。

    张秀英虽然不舍,但也理解亲家的情况,而且小两口答应常回来,她也就放心了。

    邻居们也挑不出什么错处,反而夸阳光耀懂事,知道孝顺两边父母,也赞岳心蕾孝顺,是个难得的好儿媳。

    二儿子的终身大事圆满解决,了却了张秀英一桩最大的心事。

    她的目光很自然地落在了小儿子阳光明身上。三个儿子,老大阳光辉孩子都满地跑了,老二阳光耀也成了家,就只剩下这个小儿子,虽然工作出色,前程远大,但个人问题迟迟没有动静。

    以前阳光明年纪小,还没到结婚年龄,张秀英也没太着急。总觉得小儿子条件好,肯定不愁找对象,得多挑挑拣拣。

    可现在不一样了,如今阳光明已经实打实地满了二十周岁!按照国家婚姻法,男二十,女十八,就可以登记结婚。年龄到了!

    在张秀英看来,儿子这么优秀,年纪轻轻就是科长,拿了市里的荣誉,工资又高,模样周正,性格稳重,待人接物滴水不漏,简直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女婿人选。

    厂里那些老姐妹,明里暗里打听阳光明情况的人可不少。怎么能还单着呢?

    于是,张秀英开始了见缝插针的催婚。饭桌上,睡觉前,只要有机会,她就要提上几句。

    “明明,今天厂里工会的王阿姨又问起你了,说她娘家有个侄女,在纺织医院当护士,模样俊,性格好,脾气也温柔,问你有没有兴趣见一见?”

    吃晚饭时,张秀英一边给阳光明夹了一筷子肥肉片,一边状似随意地提起,眼角的余光却紧紧盯着儿子的反应。

    阳光明正埋头吃饭,闻言动作一顿,头也不抬地回答:“妈,我现在工作忙,刚接手科里全面工作没多久,好多事要熟悉,要学习的新政策也多,真是没心思想这些。”他的语气平静,听不出什么波澜。

    “工作再忙,终身大事也不能耽误啊。”张秀英不放弃,循循善诱,“见个面吃顿饭的功夫总有吧?又费不了多少时间。那姑娘我偷偷去纺织医院门口见过一次,真不错,白白净净,笑眯眯的,一看就是个好脾气的……”

    “妈。”阳光明放下碗筷,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真的不用。我现在真的没考虑相亲的事。”他拿起汤勺,给母亲盛了一碗汤,“您喝点汤。”

    “那你啥时候考虑?你都二十了!虚岁都二十一了!你看你大哥,孩子都多大了!跟你一般大的,比如隔壁弄堂的小王,孩子都会跑了!”

    张秀英有点急了,声音不由得提高了些,“你这条件,总不能落到最后吧?”

    “妈,时代不同了,现在报纸上、广播里都提倡晚婚晚育,这是新风尚。”阳光明拿出报纸上的话搪塞,试图用大道理说服母亲,“先立业后成家嘛。我把工作基础打得更扎实些,对将来也好。”

    “立业立业,你现在业立得还不够好?科长都当上了!市里都表彰了!工资比好多老师傅都高!还要咋立?”

    张秀英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显然不吃这一套,“你是不是心里有主意了?有合适的姑娘了?是不是自己处上了?有就带回来给妈看看嘛!妈又不是那老古板,只要姑娘人品好,家世清白,妈肯定没意见!”

    她敏锐地捕捉到儿子眼中一闪而过的细微波动,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阳光明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维持着平静:“没有的事。妈,您就别瞎猜了。吃饭吃饭,菜都凉了。爸,您尝尝这个豆腐,今天烧得不错。”

    他赶紧扒拉几口饭,熟练地岔开话题,问起父亲阳永康厂里技改的进展,试图将母亲的注意力引开。

    阳永康一直默默地听着母子俩的对话,抽了口烟袋,慢悠悠地说:“你妈也是为你好。二十,不小了。有合适的,处处看也没坏处。成家立业,成了家,心更定,也能更好立业嘛。”

    他一向话少,但在这个问题上,显然站在了妻子这一边。

    连一向沉默的父亲都发了话,阳光明知道,这事不能再一味拖下去了。母亲的追问越来越紧,父亲的态度也明确了,再回避反而会引起更多的猜疑和盘问。

    其实,他何尝不想早点把和林见月的关系公开。

    两年多的书信往来,密密麻麻的字迹承载了无数思想交流与情感共鸣;无数次四人聚会中的默契相处,一个眼神、一个微笑都能心领神会。

    那个清澈如水、温婉秀气的姑娘,早已深深印在他心里,是他忙碌工作之余最温暖的慰藉和最深切的期盼。

    只是之前自己年龄不到,总觉得时机未到,不到结婚年龄,想多了没用。

    现在自己满了二十,到了法定婚龄,工作上也算站稳了脚跟,似乎没有再隐瞒下去的理由了。母亲的催促,反倒成了一个促使他迈出这一步的契机。

    这个年代,娱乐活动匮乏,像他这样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精力旺盛,对婚姻生活自然有着本能的向往和期待。

    成了家,就有了属于自己的温暖港湾,有了知冷知热的贴心人。

    下班回家,不再是冷锅冷灶,而是有一盏灯为自己亮着,有一碗热饭等着自己,有一个知心的人可以说说心里话。

    那种温馨、踏实和归属感,想想就让人觉得充满力量,幸福满溢。

    光明也是个正常的年轻人,当然也这么想。尤其是看到二哥二嫂新婚燕尔的甜蜜,更触动了他对家庭生活的渴望。

    眼下最重要的,是得先征得林见月的同意,和她统一口径。

    只要她点头,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告诉父母,然后选个合适的时间,郑重地去拜访她的家人,正式确定关系。

    想到这里,阳光明心里有了计较,原本因为被催婚而略显烦躁的心情,也变得明朗和期待起来。

    又一个周日,天气晴好,微风和煦。

    阳光明和提前约好的谢飞扬,再次来到了瑞康里,冯向红和林见月住的那座石库门小楼。

    熟悉的青砖灰瓦,熟悉的幽深天井,每一次来,都有一种亲切感。

    轻车熟路地穿过被岁月磨得光滑的石板天井,冯向红已经闻声迎了出来,笑声清脆:

    “飞扬!光明!你们来得正好,见月刚泡好一壶茉莉花茶,香着呢!今天太阳好,我们在天井里晒了会儿太阳呢!”

    她依旧是那副爽利活泼的样子,两条辫子随着她的动作,欢快地甩来甩去。

    走进略显昏暗但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客堂间,林见月正端着白瓷茶壶往几个玻璃杯里倒水。

    氤氲的热气带着茉莉花的清香弥漫开来,阳光透过格子窗棂照进来,画面很是温馨。

    林见月今天穿了一件淡绿色的确良衬衫,领口系着小小的同色系蝴蝶结,衬得皮肤愈发白皙细腻。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看到阳光明进来,对他微微一笑,眼神清澈明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欢喜。

    “飞扬哥,光明,你们来了。”她的声音软糯,带着江南水乡特有的韵味,听起来十分悦耳。

    “嚯!好香!见月同志泡茶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谢飞扬深吸一口气,夸张地赞叹道。

    他一屁股在方桌旁的长凳上坐下,自己端过一杯茶就吹着气喝了起来。

    阳光明也笑着打招呼:“向红,见月。”他的目光在林见月脸上停留了一瞬,两人眼神交汇,默契自在不言中。

    这两年,四人经常在这里聚会,早已形成了固定的模式,每一次都轻松愉快,充满了欢声笑语。

    阳光明今天带了两斤肥瘦相间的腊肠和两瓶澄澈粘稠的蜂蜜,谢飞扬则提了一斤层次分明的五花肉,一看就是精心挑选的。

    “改善伙食!改善伙食!”谢飞扬把肉递给冯向红,咋咋呼呼,“今天咱们再来个光明拿手的红烧肉!想想都流口水!这肉多好,三层五花的!”

    冯向红接过肉,用手掂了掂,眼睛一亮:“太好了!正好我昨天好不容易搞到点豆腐票,买了块老豆腐,可以烧个家常豆腐。见月早上起大早去菜场,还抢到些小青菜,看着可新鲜了。”

    林见月轻声补充道:“鸡蛋也有几个,可以炒个鸡蛋。光明同志带来的腊肠看着就好吃,蒸米饭的时候切几片放在上面,饭都能多吃一碗。”她说着,眼角弯弯,带着笑意。

    阳光明笑道:“那再切点腊肠蒸饭,齐活了。今天这顿饭肯定丰盛。”他很自然地开始挽袖子,准备大显身手。

    分工明确,四人很快在狭小却收拾得井井有条的灶披间忙碌起来。

    依旧是阳光明主厨,掌勺红烧肉。

    他的动作早已娴熟无比,焯水、炒糖色、煸炒肉块、加入调料炖煮……行云流水,一丝不乱。浓郁的肉香混合着酱香和糖香很快弥漫开来,勾得人馋虫大动。

    谢飞扬在一旁打下手,洗菜切菜,嘴巴不停,说着厂里的趣事,时不时趁阳光明不注意,偷吃一点东西,被冯向红发现,笑着拍打一下他的手背。

    冯向红和林见月则负责淘米煮饭和准备其他菜蔬。

    两人配合默契,小声交流着哪个菜先做哪个后做,盐放多少,偶尔发出轻轻的笑声。

    经过两年多的“实践锻炼”,尤其是得到阳光明不时在信里或当面传授的“秘籍”,两位女同志的厨艺早已非昔日吴下阿蒙。

    虽然比不上阳光明那般专业精湛,但至少蒸出来的米饭松软适中,炒出来的青菜碧绿爽口,再也不会出现当初那“狗都嫌弃”的硬窝头了。她们甚至还能独立完成几道像样的家常菜了。

    午饭很快准备好,摆满了那张小小的方桌。

    酱红油亮、颤巍巍的红烧肉堆了满满一大碗;金黄喷香、点缀着葱花的炒鸡蛋;炒的火候正好、颜色翠绿的小青菜;酱汁浓郁、热气腾腾的家常豆腐;还有一碟切得薄薄的、蒸得透亮、边缘微微卷起的腊肠,以及一盆冒着热气、粒粒分明的白米饭。

    简单,却色香味俱全,充满了家的温暖气息和四人通力合作的成果。

    “开动开动!我口水都快流到桌子上了!”谢飞扬第一个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地瞄准了那块最大的、颤巍巍的红烧肉。

    四人围坐吃饭,气氛轻松愉快。

    聊着各自厂里的趣事,最近看的电影,还有社会上的一些新鲜动态。

    阳光明很自然地给林见月夹了一筷子炒鸡蛋,放在她碗里:“尝尝这个,火候刚好,很嫩。”

    林见月小声说了句“谢谢”,低头小口吃着,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

    冯向红和谢飞扬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偷偷笑了笑,继续埋头苦吃。

    饭后,一起动手收拾干净碗筷,又泡上一壶新茶。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暖洋洋地照在身上,让人有些慵懒惬意。四人喝着茶,闲聊着,享受着这难得的闲暇时光。

    阳光明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他放下茶杯,目光看向坐在对面的林见月,语气自然地开口,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事,但眼神里带着几分认真:“见月,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林见月正低头吹着茶杯里的热气,闻言抬起头,清澈的目光带着一丝询问:“什么事?你说。”

    可能是恋人间的心有灵犀,她似乎隐约感觉到他要说什么,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茶杯。

    “是这样。”阳光明斟酌着词句,尽量说得委婉些,避免给她压力,“我过了年也满二十了。我妈最近……催得有点紧,总惦记着给我介绍对象,今天提这个姑娘,明天问那个同事的。”

    他顿了顿,看到林见月低下头,显然这个话题让她有点不好意思。

    他继续温和地讲述,语气里带着尊重和商量:“我有点顶不住了。所以想问问你的意思,你看……我们俩的关系,是不是可以找个机会,告诉双方父母了?”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她的反应,然后补充道:“如果告诉他们,我爸妈肯定会想让我带你回家正式见见。

    你需要有个心理准备。当然,如果你觉得还不到时候,或者还没准备好,也没关系,我再想办法拖一拖,等我妈这阵风头过去。

    主要看你方便,看你家里的情况。”

    客厅里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麻雀在叽叽喳喳地叫。冯向红和谢飞扬也屏息看着林见月,等待着她的回答。

    林见月没想到阳光明会突然提起这个,心跳骤然加速。

    她低下头,手指绞着衬衫的衣角,心里像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小鹿,乱撞个不停。

    两人平时相处,林见月早就已经能够平静对待,但说起这个话题,还是让她既羞涩又有些慌乱,但内心深处又有一丝期待悄然升起。

    其实,她也遇到了同样的困扰。

    过了二十周岁之后,家里父母,尤其是妈妈,也开始旁敲侧击地询问她的个人问题。

    问她厂里有没有谈得来的男同志?相处得怎么样?有没有心仪的对象?

    还说要是没有合适的,家里一些老战友、老同事的孩子里,也有几个不错的年轻人,人品家世都知根知底,可以介绍认识一下。

    她每次都心里一紧,然后含糊其辞地搪塞过去,说现在工作忙,暂时不考虑,或者说没有合适的。

    心里却既甜蜜又为难。甜蜜的是,自己早已心有所属,那个优秀沉稳的青年早已占据了她的心房;为难的是,不知该如何向父母开口,说明自己早已私下交往,怕他们担心,怕他们觉得不够郑重。

    如今,光明主动提了出来,而且态度如此诚恳,充分尊重她的意见,考虑她的感受,甚至愿意为了她继续拖延。

    他这份担当和体贴,让她心里的那点羞涩和忐忑,渐渐被一股勇气和感动取代。

    两人相处两年多,通信无数,聚会频繁,彼此早已十分了解,心意相通。

    光明稳重可靠,踏实上进,思想深刻,对她体贴尊重,凡事有商量。这样的对象,有什么不能告诉父母的呢?

    她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父母会理解和支持,他们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

    想到这里,林见月抬起头,勇敢地迎上阳光明温和而期待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声音虽不大却很清晰:

    “我没意见。确实……也确实该让家里知道了。”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但却带着决心:“其实……我爸妈最近也在问我的事。既然你也有同样的困扰,我觉得……没必要再瞒着了。总是要说的。”

    说完这些话,她仿佛松了一口气,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侧过头。

    阳光明听到她肯定的回答,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脸上露出舒心而温暖的笑容,“那好。那我回去就找机会,正式跟我爸妈说。”他的语气也轻快了许多。

    “嗯。”林见月点点头,想到马上就要见对方家长,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打鼓,小声问,带着一丝担忧,“那……伯父伯母,会不会……觉得太突然?或者……”

    那种担心对方父母对自己不满意的微妙心情,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放心吧。”

    阳光明看出她的紧张,温声安慰,语气笃定,“我爸妈都是通情达理的人。

    他们早就盼着我成家,只是不知道是你。

    我常跟他们提起厂里的事,也模糊地提过一些朋友,他们多少能感觉到一点。

    见到你本人,这么懂事这么好,肯定会喜欢,放心好了。”

    阳光明的话像有魔力一样,让林见月安心了不少。

    “就是!”谢飞扬在一旁插话,打破了略显紧张和甜蜜的氛围,他笑着调侃阳光明,试图让气氛更轻松些,“光明,怎么样?马上要见未来岳父岳母了,紧不紧张?见月爸爸可是老革命,眼光厉害着呢!”

    他挤眉弄眼,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阳光明心里其实很淡定。

    他两世为人,阅历和心态远超同龄人,加上对自己和林见月感情的信心,以及对林家父母开明态度的了解,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以逾越的难关。相反,他更多的是期待和郑重其事。

    但他还是顺着谢飞扬的话,笑了笑,很给面子地说道:“说实话,还真有点。毕竟是大事。”

    他这话一半是玩笑,一半也是实话,见女方家长,意味着关系进入一个全新阶段,重视是必然的。

    林见月信以为真,怕他真的压力大,赶紧安慰他,语气急切又真诚:

    “你不用紧张的。真的。

    我爸妈人很好的,特别是我妈,很开明,很讲道理。

    她早就跟我说过,找对象主要看人好,看品德能力,看我自己喜欢,家庭条件什么的都是次要的。

    他们不是那种封建大家长,不会为难人的,真的。”她眼神恳切,生怕阳光明有压力。

    谢飞扬恍然大悟似的,一拍脑袋:“哦!对!看我这记性!光顾着开玩笑了。见月爸妈那是老革命,心胸开阔着呢,最看重年轻人自己的人品和上进心!

    光明你这么年轻有为,要能力有能力,要前途有前途,正科级干部,行政级别都十七级了!月工资九十九块!还是优秀青年干部!

    这么出色的女婿,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不满意?绝对一百个放心!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他掰着手指头数着阳光明的优点,说得眉飞色舞,好像要去见家长的是他自己一样。

    阳光明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摆摆手,笑道:“飞扬你就别给我戴高帽了,越说越夸张。”

    他转移话题,看向谢飞扬和一旁抿嘴笑的冯向红:“对了,说起来,你和向红也谈了两年多了吧?双方父母又都知根知底,都很支持。

    你们俩呢?有没有考虑过下一步的打算?总不能一直这么谈着吧?”

    他把“催婚”的压力,巧妙地引向了另一对。

    提到自己,刚才还在看热闹的冯向红顿时羞红了脸,扭过头去,假装专注地看着窗外晾晒的衣服,手指不自觉地绞着垂在胸前的辫梢,不说话,嘴角却忍不住向上翘。

    谢飞扬看了冯向红一眼,脸上非但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反而露出一丝得意和期待的神色。

    他挺了挺胸脯,声音响亮地说,带着一种宣布重大消息的郑重:

    “考虑过啊!正想跟你们说呢。我打算最近就正式跟双方父母提一下,我的个人意见是——”

    他拉长了调子,看向冯向红,见她连耳根都红了,才笑嘻嘻地,一字一句地宣布:“争取明年之内,把事儿办了!把证领了!”

    “呀!真的?”林见月惊喜地睁大眼睛,看向冯向红,“向红姐,太好了!恭喜你们!”她是真心为好友感到高兴。

    冯向红被看得无处躲藏,回过头来,脸颊绯红,嗔怪地瞪了谢飞扬一眼,眼神里却是藏不住的欢喜和羞涩,小声嘟囔:“谁说要明年了……就你嘴快……什么都往外说……”

    她的抗议显得软弱无力,明显是口是心非。

    林见月看着好友幸福的模样,心里也为她高兴,故意逗她:“我看明年都晚了!应该再早一点,比如今年国庆节?这样我们也能早点吃到你们的喜糖呀!沾沾你们的喜气!”

    “见月!你也学坏了!跟着他们一起取笑我!”冯向红羞得要去捂林见月的嘴,两个姑娘笑闹成一团,清脆的笑声充满了小小的客堂间。

    阳光明和谢飞扬看着她们,也相视而笑。

    谢飞扬更是得意地冲阳光明扬了扬眉毛,一副“看我厉害吧”的表情。

    小小的客堂间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和青春的美好气息,以及对未来幸福生活的无限憧憬。

    夕阳西下,绚丽的晚霞再次染红了天边,给石库门的老房子披上了一层温暖的柔光。

    又到了分别的时刻。

    每一次相聚,似乎都格外短暂,让人依依不舍。

    四人站在天井门口,又说了好一会儿话。冯向红和谢飞扬走在前面,低声说着什么,谢飞扬比比划划,冯向红低头笑着,不时轻轻点头,显然还在讨论着刚才那个“明年办事”的重大计划。

    阳光明和林见月落在后面几步,踩着斑驳的树影。

    “那我……等我回去,找个合适的时机,跟我爸妈说好了,再告诉你具体的情况和时间?”阳光明低声对林见月说道,语气沉稳,带着安排事务的条理性。

    “嗯。”林见月点点头,抬起眼看他,霞光在她清澈的眸子里跳跃,映出动人的光彩,让她看起来格外温柔,“你……也别太有压力。伯父伯母要是问起我家里情况,你照实说就好。我爸妈就是普通干部,家里也没什么特别的。”她总是这样,体贴地为对方着想。

    “我知道。放心吧,我有分寸。”阳光明看着她,目光温和而坚定,传递着令人安心的力量,“你回去也……稍微透点风给家里?免得一下子太突然。”他细心提醒。

    “好。”林见月轻声应道。

    走到弄堂口,终于要分开了。弄堂里飘荡着各家各户准备晚饭的香气。

    “走了!下回见!”谢飞扬挥挥手,很自然地揽过阳光明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路上小心。”冯向红和林见月并肩站着,叮嘱道,目光主要落在各自的心上人身上。

    “知道了!你们快回去吧!”谢飞扬大声回应,意气风发。

    阳光明对林见月点了点头,目光交汇处,自有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两人转身,融入傍晚熙攘的人流和自行车铃声中。

    走了几步,阳光明下意识地回过头,看到林见月还站在弄堂口,霞光为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身影纤细而美好,静静地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林见月也正望着他。见他回头,对他轻轻挥了挥手,脸上带着柔和的微笑。

    阳光明笑了笑,也挥挥手,这才转身,大步离去。

    两人走出弄堂,谢飞扬还在兴奋地规划着明年结婚的细节,畅想着单位分了房子要怎么布置,酒席摆几桌,要请哪些人,说得眉飞色舞。

    阳光明安静地听着,偶尔附和几句,提出一些合理的建议,嘴角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

    他的心里,也在勾勒着属于自己的幸福图景,那图景里,有林见月温柔的笑容,有一个虽小却温暖的家。

    夜幕缓缓降临,弄堂里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昏黄而温暖。

    炊烟袅袅,饭菜的香气从各家各户的厨房里飘散出来,夹杂着大人呼唤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

    平凡而温暖的生活气息,弥漫在魔都的大街小巷,包裹着每一个忙碌而充满希望的家庭。(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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