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针灸麻醉
那眼神像寒刃贴着皮肉刮过去,带着“叮”的金属颤音,“老实给我在外面待着!出来再跟你们算总账!”
王铁汉浑身一哆嗦,脑袋几乎垂到胸口,后颈的汗毛齐刷刷立正。
他只觉得那一眼是实打实的刀背,抽得他脸颊生疼,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再惹毛这尊煞神。
“砰——”
方雪顺手带上缓冲间的钢门,隔绝了外头的嘈杂。
她一把拉住还往前冲的顾辰远,压低声音:“先别往里闯,把这个换上!”
她利落地从壁柜里抽出一套全新无菌白大褂,连带一次性圆帽、N95口罩、鞋套、护目镜,一件不落塞进他怀里。
顾辰远深吸一口气,迅速抖开大褂,两臂穿进袖子,指尖顺势弹开纽扣,动作干净利落。
“洗手!”
方雪抬下巴指向感应水池。
顾辰远一步跨过去,肘部压住开关,水流“哗”地冲下。
他严格按照七步洗手法,指缝、甲沟、虎口、腕部,每一道程序都用力到指节发白,泡沫被水卷走,打湿的袖口顺势卷至前臂中段。
几十秒后,他高举双手,让水珠自然滴落,转身迈向手术区。
“说通了吗?”
主刀专家抬眼,目光越过护目镜上缘,直直看向方雪。
几位助手也停下整理器械的动作,空气里弥漫着电刀与消毒水混合后的金属味,静得能听见监护仪“滴——滴——”的节拍。
方雪支吾着,那句“通了,没通……”像鱼刺卡在喉咙,还没来得及解释。
主刀杨国林已抬头,目光越过无影灯,直直钉在顾辰远身上。
“这是谁?怎么混进来的?”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主刀者惯有的威压,手里的止血钳“当啷”一声扔回器械盘,金属撞击,清脆刺耳。
顾辰远上前半步,举臂示意双手已消过毒,声音透过口罩,沉稳而清晰,
“我是顾辰远,患者舅舅。第一次麻醉剂量已临近极限,二次全麻风险太高,我想用针灸做镇痛辅助,减少静脉药量。”
“胡闹!”杨国林脸色瞬间铁青,“这是开颅,不是街边推拿!你当手术室是戏台子?”
旁边两位省城专家也扯下口罩,露出怒容,一人皱眉道,
“年轻人,生命不是试验田!针灸镇痛?简直玩笑!”
顾辰远目光平静的说道:“针刺特定穴位可促使内啡肽大量释放,相当于自体注射吗啡,却无副作用。我能把静脉麻醉药减到常规三分之一,只要她痛觉消失,你们就能操作。”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却重重砸在地板上:“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孩子夭折。所有责任,我签字,我承担。”
室内出现短暂死寂。监护仪的“滴—滴—”声显得格外突兀,像倒计时的沙漏。
方雪的脸“腾”地红了。
她是麻醉师,剂量把控本是她分内,如今却要外人解围,等于当众被打脸。
杨国林与两位专家快速交换眼神,说实在的他们也是真的怕担责。
免责签好了之后,杨国林沉着脸,退后一步,示意器械护士,
“给他准备针——不过一旦生命体征波动超百分之十,立即叫停,改用常规麻醉!”
护士小跑着递上几根注射用针头,不锈钢材质,细长尖锐,却非银针。
顾辰远接过,在聚光灯下轻轻一弹,针尾发出细微嗡鸣,像一声叹息。
“就它。”他点头,转身面向手术台,目光落在来娣苍白的小脸上——那脸几乎透明,能看见淡青血管,像易碎的玻璃器皿。
他深吸一口气,把纷杂情绪压进胸腔,指尖稳稳拈起第一根针。
“开始。”
顾辰远两指轻拈,第一根针头在聚光灯下闪出一点寒星。他屏息,手腕微沉——
“嗤——”
针刺破合谷穴的皮肤,没入三分,针尾轻颤,发出几不可闻的嗡鸣。
小来娣在无菌单下只皱了皱鼻尖,竟未抽搐。
紧接着,他移指至腕横纹上两寸,内关穴。
第二根针顺着桡侧腕屈肌腱边缘滑入,手法轻得像撩起一池春水。
针体刚过皮,他便以拇指指甲在针柄上轻轻一弹——“叮”,细颤沿经络荡开,像投石入水,波纹四散。
随后每一下都干脆利落:
足三里,针尖穿透胫骨前肌,深一寸半,提插三下,针下传来“沉紧”手感;
阳陵泉,斜刺入腓骨小头前下方,得气后针尾自发摇摆,如被微风拂动;
太冲、合谷原穴相配,一上一下,开“四关”以镇痛;
络穴、郄穴、背俞穴——他几乎不用眼睛,指尖在皮肤纹理上掠过,落点却分毫不差。
十二根注射针头,眨眼间化作十二枚银白稻穗,静静立在瘦小肢体上。
最后一针落在“云台”奇穴。
来娣原本轻颤的睫毛便慢慢归于平静,监护仪上跳动的血压曲线竟奇迹般回落。
顾辰远抬腕看表,全程不过两分钟。
他轻吐一口浊气,目光掠过众人:“可以了,继续手术。”
“就……就这样?”杨国林握着电凝镊,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几位专家面面相觑,眼里写满“荒唐”二字,可偏偏无人敢先开口否定。
不过,事实就摆在自己眼前:心率85次/分,血压90/55 mmHg,呼吸平稳,疼痛反射消失,所有指标比全麻时更平稳。
“确定。”顾辰远点头,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开始吧,出问题我担。”
主刀深吸一口气,刀片重新落下。
颅骨钻孔、铣刀开瓣、显微镜下剥离硬脑膜——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却奇迹般未遇任何体动。
锈针被完整取出后,双极电凝轻轻止血,可吸收缝线最后一针结扎。
杨国林几乎是从胸腔深处迸出一声:“手术结束,生命体征平稳!”
刹那间,手术室里紧绷的弦“嗡”地松了。
有人一屁股坐到脚蹬上,有人摘下眼镜猛揉眼眶。
杨国林扯下口罩,额头的汗水顺着眉骨滚进眼角,刺得生疼,他却咧嘴大笑,
“省城一年也碰不上几例小儿开颅,今天居然在县城完成,还零麻醉意外——幸运!太幸运!”
“多亏了小顾啊!”方雪激动地拍了拍记录板,脸颊因兴奋而泛红,“针灸麻醉,我算是开了眼了!”
顾辰远只是微微扬了扬嘴角,并未接话。
在他心里,这场手术顶多算“基础操作”,可放在缺医少药的八十年代,却足以写进县医院院史首页。
一位五十出头、瘦高斯文的专家主动伸手,镜片后的目光灼灼:“小同志,了不起!我叫刘聪,省城二院的。我今天这趟,值了!”
他晃了晃被握得发疼的手掌,感叹道,“针灸自古有‘刺而活之’的说法,可惜中医式微,差点埋没。你这一手,让我看到另一条路。”
顾辰远谦逊地点头:“刘主任过奖,我这也是班门弄斧罢了。”
“过度谦虚就是骄傲。”刘聪笑着递上一张写有联系方式的纸条,“将来到省城,一定来找我。咱们合作,把这套方法完善、推广,让更多孩子少受全麻之苦。”
这刘聪可是省城的专家啊,竟然直接给顾辰远发出了邀请。
杨国林和方雪两人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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