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１８５８章 搭架下台

方复之暗道谢谢你祖宗八辈子，老子就这个意思！

也笑模笑样道：“以领导定性为准。”

说罢如释重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表示发言结束，至此四位常委投票情况是：

蓝京部分同意；耿恩同反对；铁昭弃权；方复之相当于弃权。

这样的开局对雄心勃勃挟议题闯关的石应铨来说很不理想，因为他心里清楚越到后面阻力越大，特别省长季龙井八成会反对！

——有人奇怪石应铨明知难度很大为何不事先做常委们的思想工作，如蓝京、铁昭、方复之等摇摆不定者，却于省委书记面子也不便拒绝，这是不了解省部级层面正治生态，与人事议题可以提前充分沟通协商不同，重大议题必须摆到台面上讨论，事先打招呼就是违反纪律；况且石应铨对常委们背景立场有所了解但不够深入，不愿立足未稳便欠下人情；再者也是一次摸底与考验，看看哪些常委可以争取，哪些要敬而远之。

投票继续。

常务副省长陈晓卫反对，他已不受石应铨待见，必须跟季龙井搞好关系，何况青牧山综合工程一旦启动，重担十有八九落到他肩上，与其落得左右不是人境地不如早早亮明态度。

纪委书记叶强赞成，这是老于世故的他有意平衡常委会权力格局，此时恐怕都看得出议题过关可能性极低，但不能让石应铨输得太惨，否则以后都没好日子过。

宣传部长王要武赞成，指望与石应铨搞好关系，在其任期间再调整一次岗位。

秘书长宋阳赞成无须多说，议题就由他发起，作为省委大管家必须与一把手保持一致；

副书记陈宇反对也在意料之中，无论金河系、伍潭系还是泸叶系，在维护地方核心利益的立场上都高度一致，代表广大基层干部群众的呼声也是民意，不会为一把手个人喜恶而让步。

至此九位常委投票的形势是：

三票半支持（蓝京算半票）；三票反对；两票弃权。

剩下省委书记和省长可谓泾渭分明，季龙井反对、石应铨赞成，由此议案以半票优势涉险过关！

问题在于，账是这么算的吗？当然不是。

省委书记主导的百亿级重大工程项目，居然以未达半数且半票之差通过，本身就说明存在非常严重的分歧，常委会内部并没有真正统一意见，隐患巨大，将来工程哪怕出一点点瑕疵都有可能被翻旧账。

在省部级层面翻旧账很麻烦的，严毅呈就是典型教训。

该轮到季龙井了，似沉思什么没有急于发言，小会议室静默半分钟，他才以商量的口吻道：

“石书记，这个议案是不是在蓝京、复之等同志意见基础上完善完善？特别环保组织解释沟通，我觉得很有必要，上次就因为他们掀风作浪导致工程下马，这回一点动作都不表示，好像没把人家当回事，故意挑衅似的，石书记觉得呢？”

这个梯子搭得漂亮。

如果季龙井表态反对的话，今天常委会场面就难看了，等于省委书记和省长矛盾公开化，以后班子怎么团结、怎么合作？

石应铨顺驴下坡，颌首道：

“看来严毅呈主持青牧山综合工程失败的阴影还笼罩在同志们头顶，整个朝明普遍抱着悲观守拙态度，宁可守着那座金山不动弹也不敢轻易冒险，但是越畏缩越迈不开步伐，朝明始终打不出气势，无法实现自我超越！关于方案修订完善以及环保组织沟通等工作，请宋阳、晓卫两位同志牵个头，五个市党委正府抽调些交通、旅游、环保方面专业干部进行落实，嗯，半个月后向常委会汇报，不行继续，直到满意为止！”

宋阳和陈晓卫不由对视一眼，头皮发麻，心里暗暗叫苦，上百亿的工程施工方案半个月修改到位简直不可思议，换消化能力差的，半个月能不能把方案看完都成问题！

但半个月就向常委会汇报也是敲打众常委，若有意见可以继续修订然后继续汇报，说不定以后十天甚至一周汇报一次，反正没完没了缠着你们。

专题常委会虽然以议题闯关失败告终，季龙井等常委却无喜悦之感，相反沉甸甸如同灌了铅，因为都看到石应铨毫不动摇上项目的意志，在内地，在朝明，似乎没有力量能够阻止一把手下决心要干的事。

本来京都部委冗长的审查审批流程足以消磨石应铨的锐气，然而不知怎么回事，他亲赴京都跑了一圈后，各部门各环节审查审批骤地提速，令得自以为“朝中有人”的季龙井也不由得不服气。

大东北干部抓经济确实不怎地，可在京都人缘好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常委会甫一结束，蓝京便会同副书记王定诚、常务副市长毕国治来到东青区的青牧山山麓考察调研，此前区委书记蔡荣斌被双规尚未有结论，故而由王定诚暂时兼任。

蓝京此行探讨一个严肃的问题：省委下决心全面上马青牧山综合工程，对东青区负面影响有多大？

其实应该先反过来说，即工程上马对东青区经济并没有太多好处，在旅游产业方面，青牧海岱青板块旅游开发相当成熟，每年贡献七八百亿收入，已经不可能再有增量——旅游线路深入青牧山四十多公里，打通前后山峰后原本一日游、两日游的团队就会跑到陆泊、赤浥等地消费，反而形成游客流失；在交通发展方面，东青区离两侧高速公路、铁路都很远，完全依赖金河几条城市高架和地铁，因此不可能从青牧山交通大环线受益。

再正过来分析，负面影响体现得就很明显，一方面大型机械、工程车、渣土车、运输车辆长期占用东青区交通要道，本来就略显紧张的城市交通压力增大；另一方面综合工程将关闭部分景区，开放部分也不可避免受到影响，施工对青牧山生态和环境影响且不论，起码两年内旅游收入将断崖式下降，对景区及周边产业打击不可逆转。

“有没有办法解开这个死结？”

站在青牧山景区石阶尽头，蓝京环顾身边市领导问道。

王定诚和毕国治都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约好了似的齐唰唰摇头，区领导们则没说话资格，均避开蓝京探询的目光。

只有一个站在外围明显级别更低的干部故意昂起头似乎吸引蓝京注意，他个子蛮高大概一米八以上，人群中显得鹤立鸡群。

蓝京颇感兴趣地指指他道：“请这位同志说说……先自我介绍一下？”

“我叫汪长江，区旅游局局长，”高个儿道，“我的设想缘于六年前市正规划，当时市里打算建一条专供运载旅客的高架，线路从高铁站贯穿过来直达青牧山脚下，全长12.7公里，汇入城市主干线后沿途共六个节点，连结两个区一个县，并打通与经开区的通道。”

“打开地图看看……”

蓝京并没有轻信，伏在栏杆认真看汪长江在地图上划出线路后问道，“很不错的设想，为什么没有付诸实施？”

汪长江愣了愣显然不清楚。

常务副市长毕国治道：“因为旅游专线的提法就行不通，全线通车后我们没办法阻止沿途车辆汇入，这样的话旅游大巴往返速度并未提高多少，专门建条高架有何意义？但不开放沿途出入口，沿途区县旅游大巴还得绕行，等于高铁站与景区之间封闭运行，同样没那个必要，当时金森书记还是市长，多次征询各层面意见后把这个项目砍掉了。”

蓝京沉思有顷，侧过脸又问汪长江：

“你认为旅游专线能解决当前面临的难题？”

汪长江道：“首先它的定义不是旅游专线，而是一条新增的城市高架，六年了，东青区人口增加9.2万，车辆增加1.7万，交通到了应该扩容的时候，但地面已经没有修路空间，地铁建设期太长，高架才是短期最容易见效的手段，届时青牧山综合工程全面上马，哪怕新建高架暂时没通市民也有盼头，总比天天堵没完没了好得多，蓝书记。”

“说得轻松，高架工程同样面临大面积拆迁、搬迁，城改手续，占用城市交通要道施工等麻烦，简直雪上加霜！”

王定诚想想一连串的麻烦就头疼，当众斥责道。

汪长江深知若不抓住今天这个难得机会，以后怎么可能还能跟省委常委、市委书记面对面说话？

遂面无惧色道：“立即上马高架工程，将青牧山工程涉及本区部分施工统筹推迟到明年下半年，这样就有很大的回旋空间，蓝书记。”

“一无预算，二没立项，大半年下来的哪有闲钱？不要尽说外行话！”

毕国治也满脸不悦，暗想什么时候轮到区区科级干部在这里指点江山，还不识相点滚一边去！

汪长江该说的都说了，当即闭嘴不言。

当着一众干部的面蓝京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手一挥道：

“走，到道观里看看。”

王定诚立马接住话碴，笑道：“青牧山就数这个碧虹观最灵，摇签问卦者不计其数，但老道长逢三、六、九才露面，每次只放三十个号，多一个都不肯今天正好9号，蓝书记不妨去试试？”

“饥饿营销啊，”蓝京笑道，转而悄悄吩咐乐锦强，“通知那位汪长江今晚去我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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