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变故
“轰隆隆--！！！”
一声远比之前戾阎引动地脉分支暴动更加恐怖剧烈的轰鸣，从魔域最深处传来。
整个残骸之都疯狂摇晃，大地开始崩裂。
西北方向刚刚被鸠长老勉强稳定住的次要地脉瞬间再次暴动，混乱的魔光冲天而起，如同末世降临。
魔域南部边境的蚀骨渊传来震耳欲聋的兽吼。
与此同时，兽栏压制屏障瓦解，无数豢养魔兽冲出，潮水般涌向残骸之都，赤红着双眼不分敌我地攻击周围一切活物。
核心地脉是燧疆的命脉所在，这突如其来的暴动让燧疆的身体遭到了重创。
他猛地呕出一大口黑血，脸色瞬间沉到极致，周身魔气暴涨，手化魔爪，瞬间捏着戾阎的脖子将人提了起来。
“戾阎！你竟敢勾结外族，毁我魔域根基！”
“不......”
戾阎眼里满是震惊。
“我，我从未勾结外族！”
他的双手死死攥着燧疆的袖口，用尽最后力气嘶哑辩驳。
燧疆盛满滔天怒意的眸子死死盯着他，真视之力骤然开启。
他的魔识狠狠碾过戾阎的魔脉，确认他并未说谎后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戾阎或许偏执疯狂，但他对魔域是绝对的忠诚，绝不会勾结外敌危害魔域根本。
而且，这样毁灭性的暴动远超戾阎的能力范围。
到底是谁！？
究竟是谁能躲避真视之力的探查，在他眼皮子底下对魔域动手？！
就在这时，一道极其诡异的黑影在冲天而起的光柱中闪现。
燧疆的魔识瞬间朝那人扑去，却被他身上骤然爆出的暗光牢牢挡住。
两股力量相撞，那人身上忽然闪过一丝极淡的、不属于魔域的气息，随即便被浓郁的魔气覆盖。
那人似不想与燧疆纠缠，反手放出数十个分身朝四面八方闪去，动作快如鬼魅。
“找死！”
燧疆爆发出源火，眨眼便将分身焚烧殆尽，他的赤瞳再次锁定了那人本体逃窜的方向，正欲去追。
却不想手中提着的戾阎身体忽然剧烈抽搐起来，他的瞳孔迅速被一股诡异的黑气吞噬。
眨眼间，戾阎脸上震惊的情绪消失，只剩下了无尽的狂暴与毁灭之欲。
察觉到这股诡异黑气同方才那黑影所散发的气息相似，燧疆正欲一探究竟，戾阎却猛地抬起-血-肉-模-糊的手臂抓向燧疆脖颈。
然而未等燧疆动手，戾阎的另一只手便将其生生折--断。
他用身体狠狠把他撞开。
“快！快杀-了我！”
戾阎的声音扭曲，仿佛在竭力压制着什么。
“我体内有东西......要控制不住了！”
燧疆凝眉，没有丝毫犹豫，挥枪直刺戾阎眉心。
那是烬灭炎魔一族的命门所在。
但一切都太迟了。
在枪戟即将刺入的刹那，戾阎的头颅猛地一偏，竟直接扭断了自己的脖子以躲避这致命一击。
紧接着，他的身体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扭曲着。
周身溃散的魔气被那诡异的黑气强行驱动，变得愈发狂暴混乱。
“咔，咔，咔，咔！”
戾阎全身断裂的骨头竟被那股力量强行重组，爆出一股巨大的气浪，能量之强甚至将燧疆都震得连退数步。
这波动......
是天道之力！
燧疆赤瞳寒芒大盛。
下一瞬，戾阎发出一声骇人的咆哮，再次不顾一切地扑向燧疆。
烽火台下方，隐藏在魔域真正的危机，彻底爆发。
无数失控的魔兽疯狂涌入都城，魔战卫们已经分身乏术，核心地脉的暴动还在加剧，那被阻断在沼泽外沿的瘴气也朝着魔域中心地带迅速蔓延。
片刻前还无比繁华瑰丽的都城，此刻已化为血腥炼狱。
残骸之都外，白小莲的脚步猛地顿住。
这歹毒的杀意......
是天道制裁之力！
白小莲一阵头皮发麻。
可天道的气息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魔域？
难道边境屏障失效了？
她赶紧掏出瞬息镜，镜中画面急速切换至魔域边境。
那道由燧疆本源魔力凝聚而成的屏障依旧巍然伫立，完好无损。
她马上反应过来，定是百年前天道绞杀燧疆的计划失败，便暗中派人潜入魔域潜伏，等待的就是这个内外交困的最佳时机，将魔族一举歼灭！
可燧疆的真视之力可洞悉虚妄，怎么可能会让这奸细潜伏如此之久？
白小莲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背上的黑锅。
那奸细身上，定也有能阻碍甚至蒙蔽真视之力的东西。
这次，魔域是真的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当中......
燧疆魔力尚未恢复，他可能应对？
想到此，白小莲忽然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
想这么多干嘛！
这些都与自己无关了！
她必须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三次差点死在天道制裁之下的经历让白小莲本能地畏惧这股力量，她赶往地脉通道的步伐也快了几分，将都城内的惨叫远远抛在身后。
魔域陷入混乱，这对她来说是最好的时机！
边境的守卫定然都去支援核心区域了。
燧疆亦分身乏术，就算发现她突破屏障逃跑也无暇管顾。
而且临走前她特意去了一次阿土家，从窗外远远看了他一眼后，给他留了不少防护符咒和法器，还有她的炼丹心得......
也算尽了他们二人短暂的师徒情谊。
白小莲越走越快，心里却莫名地发堵。
她只得不断告诉自己：
她一个外族，一个自身难保的炮灰，能做到这些，已经问心无愧了！
而且如果连燧疆都无法挽回魔族被天道摧毁的局势。
她这个无足轻重的蝼蚁，留下又有什么用呢？
想到此，白小莲的心里稍稍舒服了一些，脚下疾风靴光芒暴涨，飞速往通道口跑去。
然而，就在她无限接近逃生口时，一道分外熟悉的声音突然从侧后方传来。
“来啊！来追你阿土爷爷！”
白小莲猛地回头，只见数十里外，一个瘦小的身影不知何时从残骸之都跑了出来。
他一边跑一边撕下身上的隐身符，将怀里裹着爆炸符的石头往它身上丢，大声朝着一条发狂的炎尾魔獒吼叫。
炎尾魔獒被彻底激怒，当即放弃已经被它堵在断墙处的五个收容者孩童。
转身朝那道嚣张的身影扑去。
“不要......阿土快躲开！”
白小莲眼看那庞然大物几步便追上那道小小的身影，只觉浑身血液瞬间逆流。
下一瞬，魔獒扬起利爪，狠狠挥下。
“噗嗤--！”
血肉被撕裂的闷响，清晰地传入白小莲耳中。
她头一次，如此痛恨自己金丹大圆满修为的超强感知力。
白小莲眼睁睁看着阿土身上那件她特意留下，能抵挡元婴以下致命一击的防护法袍骤然崩裂，鲜血自那小小的胸膛炸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她怔怔地望着远处那如断了线的风筝倒飞出去的小小身影，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
脑海中无数画面不受控制地疯狂闪过。
阿土捧着焦香四溢的烤魔薯送到她手中，满脸期待地问她甜不甜。
阿土跪在地上朝她磕头，仰着小脸激动地喊她“师父”。
阿土坐在炸掉的丹炉旁，明明自己灰头土脸，衣服都被炸烂了，第一反应却还是问她有没有受伤......
白小莲望向那空荡荡的断墙处。
那五个孩童，早已在阿土将魔獒引开的时候，成功逃脱了。
也许，阿土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道......
宁愿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去守护不相干的人，这样真的值得吗......
她忽然想起百年前剿魔大战时，燧疆不惜被噬魂钉重伤也要护住被卷入战场的魔域子民。
她想起阿土眸子里闪烁着极亮的光，无比认真地对她说：
“我以后也要变成像君主大人那样强大的魔，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想要保护的人......
一时间，她的脑海中闪过无数张脸。
李福安慈爱地看着她，将亲手做好的美味小食塞到她手中。
魔族老者为她递上新鲜的魔莓汁，笑着告诉她想喝多少有多少。
收容者孩童偷偷塞给她一朵小花，亲切地喊她漂亮姐姐......
这些人的面孔与石桥村的村民重叠在一起。
将她从河里抱出抚养长大的刘婶，省下口粮塞给她的王姨，嘴上埋怨肉不够吃却还是割下一块给她的赵叔......
白小莲只觉喉咙愈发干涩，她回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逃生通道，又猛地转向那片火海炼狱。
一步跨出，便是海阔天空，是自由自在的求生之路。
一步退回，便是修罗战场，是九死一生的绝命之路。
她的脚像生了根一样钉在原地，脑海中两个声音在疯狂撕扯。
“跑啊！白小莲！你不是最惜命的吗？你现在冲回去，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可是......阿土......那些孩子......李叔......”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你的大道呢？你的长生呢？！”
“长生......”
白小莲喃喃自语，眼前闪过阿土那双亮得灼人的眼睛，闪过燧疆持枪而立的巍然背影。
如果她的长生路上，铺满了这些真心待她之人的骸骨，那这长生，让她如何心安？！
“真是......艹了啊！”
白小莲仰天长啸，周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灵力。
下一瞬，她的身影如离弦之箭，朝那道生死未卜的小小身影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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