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天穹之殇

地球同步轨道，寂静无声的宇宙真空里，代号“哨兵7号”的卫星并不像电影里那样，搞什么酷炫的变形和震撼的音效。

它只是平平无奇地调整了一下姿态，像个尽忠职守的太空垃圾清理工，只不过这一次它要清理的，是人类文明之光！

一道无形的能量束，没有任何声光电特效，比最纯粹的虚无还要安静，以光速脱离发射器，如死神挥出的透明镰刀，精准地扑向那片位于龙国西部的戈壁山区。

这道强电磁脉冲（EMP）在进入大气层后，并未像无头苍蝇一样弥散。

山区连绵起伏的地形，仿佛成了一块为它量身定做的巨大透镜，将这道无形之刃不断聚焦、压缩、放大，随后这道无形之刃便悄无声息地穿透了千米厚的岩层与混凝土。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山崩地裂的轰鸣。

但对于“天宫”基地而言，这场打击足以让整个区域内的电子产品全部宕机。

前一秒，主控室内还是欢呼的海洋，工程师们正为点亮1024个量子比特的壮举激动得手舞足蹈。

下一秒。

“滋啦——”

一声刺耳的电流爆鸣声。

紧接着，整个基地陷入了一场光与声的混乱。

超过半数的照明灯管在一瞬间闪烁到极致，然后“啪”地一声集体自尽。

无数设备的屏幕上，原本瀑布般流淌的数据流瞬间变成了满屏乱码，随即黑屏，冒起了青烟。

“呜——呜——呜——！”

尖锐到能刺破耳膜的警报声响彻基地的每一个角落，红色的警示灯疯狂旋转，将每个人煞白的脸映照得如同地狱里的鬼影。

“怎么回事！”

“EMP！是EMP攻击！所有非屏蔽设备全部宕机了！”

“稳住！稳住！核心模块呢？快汇报核心模块状态！”

钱秉文院士通红的脸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他感觉自己像是刚从桑拿房被一脚踹进了冰窟窿，心脏都骤停了半秒。

他和李院士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骇，两人疯了一般冲向位于最中心的核心舱。

灾难的中心，正是那十六个如同巨兽之卵的“蜗牛壳”超导磁笼。

它们是“天宫”的心脏，是钱秉文心中的神迹。

但此刻，隔着厚厚的观察窗，他们能看到，十六个模块中，D、H、L三个区域的指示灯已经完全熄灭。维持其内部接近绝对零度的稀释制冷机因为电路被烧，保护系统强制关闭。

而更致命的是，缠绕在模块外壁，用于维持绝对磁场稳定的超导线圈，在强磁脉冲的野蛮冲击下，内部的量子结构被瞬间撕裂，彻底失去了超导特性！

它们从神奇的量子造物，变回了一堆普通的金属。

失去了超导磁场的绝对庇护，这三个模块内部，那数以亿计被精心编织、呵护得如同温室花朵般的物理比特，瞬间暴露在了狂暴的能量乱流和热噪声中。

退相干。

一场雪崩式的、不可逆的量子态塌缩发生了。

主控室的环形大屏幕上，那片由1024个璀璨光点组成的、象征着人类算力新纪元的“星河”，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粗暴地抹去了一大块。

代表着D、H、L三个模块，共计384个逻辑量子比特的信号灯，在疯狂闪烁了几下后，一个接一个地黯然熄灭。

屏幕上，原本完美的星河，赫然出现了一块巨大而丑陋的豁口。

1024，变成了640。

钱秉文踉跄一步，扶住了冰冷的墙壁，才没有瘫倒在地。

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片黑暗的区域，双目赤红，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不是熄灭的信号灯。

那是他们一年多的心血，是数万人的牺牲与奉献，是整个国家押上的未来，现在却生生烧出来三个大窟窿！

李院士冲到一台备用终端前，双手颤抖地敲击着键盘，调取核心数据。屏幕上，满屏的“ERROR”和“FATAL  FAILURE”如同最恶毒的嘲讽，每一个红色的字符，都像一根针，扎在他的心上。

“完了……”一个年轻的工程师看着满目疮痍的核心舱，看着屏幕上的数据残骸，精神防线彻底崩溃，抱着头蹲在地上，发出了压抑的呜咽。

这哭声像会传染，绝望的气氛迅速弥漫了整个主控室。

刚才还声震云霄的欢呼，此刻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粗重的喘息。

“损失……评估……”钱秉文的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砂纸在摩擦。

一名负责硬件维护的组长，脸色惨白地拿着一份初步报告跑了过来，声音都在打颤：“钱、钱院士……三个‘蜗牛壳’模块……核心超导线圈永久性损毁，内部的量子芯片……至少有百分之三十的物理比特被高能粒子击穿，也……也报废了。”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说出了最后的结论：“如果要重新制造这三个模块，从制备材料到蚀刻、封装、调试……最快，也需要三个月。”

三个月。

李院士猛地抬起头，失声喊道：“三个月？可……可是15天后！就是我们和ITER（国际热核聚变实验堆组织）约定的联合实验日期！”

此话一出，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这才想起来，为了那次漂亮的外交反击，龙国向全世界夸下了海口，承诺将利用“天宫”的强大算力，协助ITER攻克可控核聚变的关键难题。

日期，就定在15天后。

一旦失约，龙国将在全世界面前信誉扫地。

之前的一切外交努力、舆论造势，都将成为一个天大的笑话。

老鹰国甚至不需要再做什么，全世界都会认为龙国的“天宫”不过是个吹破了牛皮的形象工程。

前方的万丈光芒，瞬间变成了身后的无底深渊。

整个“天宫”计划，陷入了自启动以来最黑暗、最绝望的时刻。

墙壁上那“敢叫日月换新天”的标语，此刻看来，充满了讽刺。

钱秉文缓缓闭上眼睛，一行滚烫的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他感觉自己的脊梁骨，好像随着那384个熄灭的信号灯一起，被抽走了。

一切，都结束了。

就在这片被绝望淹没的死寂中，一个细微的“咔哒”声，在角落里轻轻响起。

所有人下意识地望过去。

只见总设计师的专属“儿童乐园”里，林天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

刚才的冲击波，也将他面前那用16块大积木拼成的“天宫”模型震倒了，三块积木滚落到了一旁。

他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安安静静地走过去，弯下腰，用他那小小的手，捡起其中一块滚落的积木。

然后，他迈着小短腿，一步一步走到失魂落魄，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的钱秉文面前。

他举起手里的积木，递了过去。

“钱爷爷，”他奶声奶气地开口，那清澈的童音，像一把锋利的小刀，划破了主控室内凝固的绝望，“积木掉了，捡起来，再安回去，不就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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