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吞噬能源的巨兽

“天宫”计划，1024个逻辑量子比特正式并网运行，第七天。

京州第一幼儿园，午后的暖阳将塑胶跑道烤得温热，空气中弥漫着慵懒的光。

林天正摆弄着他的新玩具——一把儿童红外体温枪，兴致勃勃地对着园里的一切“滴滴”扫描。

他扫过滑滑梯，玩具枪屏幕亮起一张小小的绿色笑脸。

他扫过一只在墙角晒太阳的橘猫，屏幕依旧是那张绿色笑脸。

最后，他哒哒哒跑进活动室，将枪口对准了角落里台式电脑的主机箱，那上面甚至能看到热气在微微蒸腾。

“滴。”

屏幕上，温和的绿色笑脸瞬间翻转，变成一张刺目的红色哭脸，尖锐的“发烧警告”电子音随之响起。

林天歪着小脑袋，两道细细的眉毛微微蹙了起来。

他小跑到生活老师身旁，伸出小手，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

“阿姨，那个铁盒子在发烧。”他指着电脑，声音奶声奶气，眼神里却透着一股不属于孩童的认真，“它不舒服。”

生活老师被他逗笑了，弯腰摸了摸他的头，只当是小孩子的奇思妙想。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同一时刻，远在数千公里外的戈壁地下深处，一场新的风暴正在酝酿。

“天宫”基地，静默区。

此地万籁俱寂，静得能听见自己血液流淌的声音，这里只有精密设备运行时发出的低沉嗡鸣，如同巨兽的呼吸，构成了永恒的背景音。

突然。

“嘀——嘀——嘀——”

尖锐刺耳的蜂鸣声划破了极致的宁静，血红色的警报窗口弹满了整个监控屏！

钱秉文院士正与几位工程师低声讨论着数据，警报响起的刹那，他身体一僵，猛地抬头。

那双浑浊的老眼里，血丝瞬间根根迸现。

他几乎是扑到屏幕前的，瞳孔死死盯着上面一串疯狂跳动的猩红数字，骤然缩成一个针尖。

【单日综合电耗：810000  KWH】

并且，这个数字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

“怎么回事！”钱秉文的声音沙哑，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能源监控组的组长连滚带爬地跑过来，脸色煞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几乎说不成句：“钱……钱院士……我们……我们年耗一万吨标准煤的能源预算指标……照这个速度……照这个速度，半个月……不用半个月就会被全部吃光！”

话音落下，整个主控室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死寂。

所有人都呆滞地看着那块屏幕。

这哪里是什么科研设备，这分明是一头被从神话中唤醒的……饕餮巨兽！

李振华院士闻讯赶来，他没有像钱秉文那样失态，但紧锁的眉头和铁青的脸色，也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他当机立断，嗓音低沉有力：“所有能源团队核心成员，第一会议室，立刻开会！”

气氛凝重的会议室里，初步分析报告投射在屏幕上。

理论模型中预估的能耗曲线，与此刻实际的能耗曲线并排陈列，后者像座陡峭的山峰，将前者衬托得像个平缓的土坡。

“能耗……远超理论模型几十倍，”李振华的指关节捏得发白，“仿佛‘天宫’这头巨兽的胃口，比我们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庞大。”

“会不会是哪里出现了能源泄漏？”一位年轻的工程师鼓起勇气，提出了最直观的猜测。

“不可能。”钱秉文想都没想，立刻否决。他的声音带着绝对的自信，却也透着更深的绝望，“所有供能线路全部采用超导材料，在超低温环境下，电阻趋近于零，物理性损耗可以忽略不计。问题不在‘泄漏’，在‘消耗’！”

李振华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张惶恐的脸，他一字一顿，下达指令：“启动最高级别能源审计，对‘天宫’系统进行一次全面的能耗分项彻查。我需要知道，每一度电，到底被用在了哪里。时限，24小时！”

命令下达，整个“天宫”基地高速运转起来。

无数数据流被调取、分析、比对，时间在工程师们布满血丝的眼中，流逝得飞快。

深夜，基地灯火通明。

初步审计报告出炉，当报告呈现在所有人面前时，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报告上，两个巨大的能耗源头被高饱和度的红色标注出来，触目惊心。

“找到元凶了……”能源团队的负责人声音干涩。

面对这恐怖的能耗黑洞，有人提出了第一个应急方案：“院士，或许我们可以尝试‘错峰运行’。将大部分非紧急的计算任务，集中安排在夜间电网波谷时段进行。这样虽然无法降低总能耗，但至少可以大幅削减电费成本，为我们争取时间。”

这个方案听起来简单有效，是目前唯一能想到的节流办法。

李振华略作思忖，点头：“可以测试。立即执行！”

命令传达下去。主控室调整了计算任务序列，首次错峰运行测试正式开始。

所有人都紧盯着量子比特状态监控屏，祈祷这个简单的方案能够奏效。

测试开始十分钟，系统稳定。

三十分钟，系统稳定。

五十分钟，系统依旧稳定。

会议室里凝重的气氛稍稍缓和，似乎看到了曙光。

然而，就在测试进行到第五十八分钟时，异变陡生！

量子比特状态监控屏上，原本稳定、规律的量子态演化图景，开始出现细微的噪点。

紧接着，这些噪点如同病毒般扩散，原本清晰的逻辑门结构开始模糊、振荡。

“警报！警报！逻辑比特错误率开始飙升！”

“5%……8%……12%！”

“测试失败！‘天宫’的计算结构正在崩溃！”

主控室传来撕心裂肺的吼声。

李振华和钱秉文冲回主控台，看着屏幕上那从稳定和谐堕入混沌紊乱的量子世界，两张苍老的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简单的节流方案，行不通。

他们创造的“神”，拒绝在尘世的电价浮动中工作。

危机，远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深刻、复杂，甚至……无解。

它正以最蛮横的方式宣告，在“烛龙”普照世界之前，它自己，就可能因无法填饱的“饥饿”，而被迫停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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