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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血色旧事


腊月廿五,叩剑关外吴军遗骸尽数装殓,暂厝于城外道观,只待日后随使团北归吴国。

    翌日,丁岁安等人启程返回云州。

    来时,走了三天的路程,回去时却多耗了一天。

    腊月廿七这天下午,刚到申时、距云州只余二十里.赶的快一些,完全能在日落前入城。

    然而,一路沉默的伊奕懿,忽然以连日赶路、人马俱疲为由,提出要早些扎营休息。

    丁岁安虽意外,却也猜到了原因这大概是近期她在宫外能待的最后一晚了。

    夜里戌时,山野寂静,寒星点点。

    伊奕懿和丁岁安一起登上营地旁的小岭.寒凛山风拂过,青丝飘舞,衣袂翻飞。

    二十里外,庞大的云州城在浓稠夜色中化作一团朦胧温暖的橘色光斑,似乎带着某种无法抗拒的引力。

    “明日,就要回城了。”

    伊奕懿开口,声音不悲不喜,平稳的没有一丝波澜,简单阐述了一个事实。

    “嗯。”

    丁岁安与她并肩,眺望云州。

    伊奕懿极轻地深吸了一口气,“安安郎,每日过的开心么?”

    这是第一回听她用了这般亲昵的称呼,丁岁安出神片刻,笑着回道:“人哪会每日开心?但这几日与阿嘟一起在大胜县,过的蛮开心。”

    伊奕懿望向远处的神情没甚变化,声音却低了一度,“我也是”

    两人沉默少许,忽听她又道:“安郎,不若我们别回去了吧?”

    “不回去?去哪儿?”

    “你别回吴国,我也不回大昭了!”伊奕懿的语速极快,好像是担心下一秒自己就会没了勇气说出口一般,“我们去山里,辟出一块田来,盖两间草屋。我做得来女红,平日你打猎耕田,我纺纱烧饭。大昭、吴国,我们都不管了,行不行?”

    “.”

    就是私奔呗?

    我家还有老丁,还有王妃姐姐呢。

    丁岁安仅仅两息的沉默,伊奕懿已侧头看了过来,星光下朝他嫣然一笑,若冰雪消融、春回大地,“我与你说笑呢.看把你吓得。”

    轻飘飘的声音,散在了风里。

    第二天,腊月廿八。

    一早出发,仅用了不到两个时辰,便进入了云州城。

    巳时末,车队抵达皇城外。

    再往里,丁岁安他们就进不去了。

    “郡主,前方便是朱雀门了,恭送郡主回宫。”

    “嗯~”

    车厢内,伊奕懿淡淡应了一声,便轻唤车夫道:“回宫吧。”

    两人未作郑重道别,马车已粼粼向前。

    丁岁安回到住处,四国馆暂住处好一派忙碌景象。

    软儿和朝颜头上包了花布巾,正在进行大扫除。

    留守的胡将就,正在往院门上挂桃符、贴门神。

    院内,阿翁更是亲手垒起简易锅灶,上面架着数层大笼屉,水汽氤氲、烟雾缭绕。

    丁岁安进来时,笼屉内的各色面食刚好出锅。

    有馒头,有裹了馅的豆沙包、点缀了红枣的鱼形馍馍、寿桃馍馍。

    丁岁安随手拿了一个热腾腾的馒头,一口咬下,满口麦香,“阿翁,此处又不是家,至于搞这么隆重么?”

    年关将至,挂桃符、贴门神、大清扫,都是过年习俗。

    但是四国馆终归是驿馆,又不是他们的家

    “你小子懂个屁,过年就要有年味,不管在哪儿!嘶~沸~沸!”

    老头将笼屉中的馒头一个个拾进箩筐里。

    明明拥有着高深莫测的境界,偏偏要学普通人怕烫的模样,每拿一个馒头,嘴里嘶嘶哦哦,还要以两指捏耳垂降温。

    “阿翁,你以前也是吴人么?”

    丁岁安好奇道。

    昭人过年打年糕、做糍粑,江北吴人才有蒸馒头的习惯。

    老头却没答,却皱眉反问道:“上回你去御书房,没看《宁史》么?”

    “看了啊,但”

    诶?

    不对,他怎么知道咱偷偷去过御书房那岂不是也知道他和伊奕懿龙榻之战?

    丁岁安看向老头的眼神变得惊悚起来。

    老头却像是一眼看穿了他的心事,直接道:“你以为皇城是想进就进,想走就走的窑子啊?昭宁那丫头叫唤的那般高亢,你以为仅凭你那破铃铛就能遮得住?若非老子帮你们盯梢,你们这对狗男女早被御内侍卫捉奸在床了!”

    “.”

    这.怪羞耻咧。

    “你不会只顾和昭宁快活,没看书吧?”

    老头看向丁岁安的眼神不悦起来,转身掰了根竹条,拿在手里。

    “看了!”

    丁岁安忙给出了肯定答案,随后才道:“但只看到宁帝建国,后边的内容被人撕掉了!”

    “撕掉了?”

    老头浑浊双眼一瞪,花白胡子一抖,“走,跟我去国师府!”

    “去国师府作甚?”

    “除了酸儒,世上没人会干这种事!”

    “啊?阿翁是说,国师偷偷将宁史撕掉了一部分?为何啊?”

    “他们做下了不要脸的亏心事,怕旁人知道!”

    ‘咚~’

    ‘噼啪~’

    ‘嘭~’

    ‘Duang~’

    国师府,平日用来授课的教室,此刻门窗紧闭。

    国师府管事躬立门外,满脸忧色,低声朝身旁的丁岁安道:“太翁和国师不会真打出火气了吧?”

    丁岁安却道:“要不你进去劝劝?”

    “.老朽可劝不住。”

    话音刚落,房门吱嘎一声开启。

    阿翁额头上鼓起一个青肿大疙瘩,站在门口,却意气风发,“憨孙,进来!”

    丁岁安走上前,边往屋内张望边低声问道:“阿翁,咱吃亏了啊?”

    瞧他这架势,似乎有爷孙俩合力干周悲怀、为阿翁找回场子的意思。

    “哈哈哈~”

    老头爽利一笑,“酸儒比我伤得重!”

    说话间,爷孙俩已走了进来。

    大昭国师周悲怀确实比阿翁更狼狈一些,不但黑紫了一只眼眶,颌下原本修剪妥帖的美髯,竟一根不剩。

    “.”

    类似的拔毛惩,丁岁安好像在哪见过。

    “酸儒,你藏起来的宁史残篇拿出来吧。”

    “~”

    “怎么?不服气?”

    “粗鄙!残篇在书架最上头!想看你就直说嘛,你不说老夫怎么知道你想看?”

    少了胡须的衬托,周悲怀仙风道骨的风度大打折扣,气咻咻往书架一指。

    丁岁安上前取了.

    老头又道:“去外边看吧,阿翁和国师再亲近亲近。”

    丁岁安坐在外边日头底下,将残篇快速翻看了一遍。

    残篇依旧不完整,但周悲怀撕下来的地方却无一不是石破天惊、足以颠覆世人认知的秘辛。

    ‘《宁史.帝本纪》:革新二十五年,帝中流志在寰宇清平,万民得教化,曰:天下俊杰、文武百官,不可独出于朱门,寒庶之子,亦有凌云之志。

    文武之道,当广布于众,使户有诵声,野有操练,则国恒强。

    遂下诏:令天下每县必设官立书院一,贫贱者经选拔后皆可入读,免其脩金;又将皇室及武库所藏武学秘籍,择其善者,刊印天下,使百姓习之。’

    这不就是要推行‘文武义务教育’么?

    继续看下去。

    ‘然帝意一出,朝野鼎沸,勋贵惧其权分,世家忧其位摇,儒教耆老亦虑道统紊乱,礼制崩坏。纷纷上书,或言‘文武有常,不可轻授’,或谏‘民智过开,恐生祸乱’,廷议月余不决。’

    勋贵世家、甚至儒教齐齐反对.

    再翻一页,丁岁安吓了一跳。

    《宁史.逆臣传.陈构》.陈构,是大吴皇帝的名讳,还被列在了逆臣传中?

    ‘革新二十七年冬,帝力排众议,强推新政。诏书既下,天下寒庶鼓舞,然豪门怨怼日深。帝之义子、骠骑大将军陈构,素以恭俭闻,实藏祸心,暗结武勋姜、杜、高、韩、王、徐六姓,密谋于暗室。六姓者,皆以军功显赫,恐新政夺其立身之基,遂生异志。’

    六姓正是大吴异姓六王的姓啊!

    吴帝,竟曾是宁帝义子???

    《宁史.妖族志.补遗》

    ‘革新二十七年秋,陈构阴遣心腹,北出边关,密联三大妖尊,许以共享天下,乞为外援。妖尊率其徒众,潜行入关,匿于六姓京外别业之中。’

    共享天下?三大妖尊?

    莫非这就是国教来历?

    ‘二十八年春,帝早年征战旧疾复发,卧榻不起。陈构窥得时机,借探病之名,引三妖尊入宫闱。是夜,宫门落钥,构联手妖邪弑帝于寝殿。帝崩,年五十有八。六姓遂率兵并妖众突起发难,控制宫禁,屠戮忠臣,血洗京师。’

    “.”

    《宁史.儒教篇》

    ‘儒教学宫早得密报,知构等将行大逆。然其与门人议曰:‘帝行新政,实悖圣贤之道,近乎苛暴,若身死,其政必息,儒道可保无虞。’

    遂闭门不出,约束子弟,坐视巨变而无为,帝崩祸起,乃假悲恸,率群儒上表,请构继位,以安人心。实则为六姓及陈构遮掩弥缝,助其掌控大局。’

    残篇至此,再无后续。

    怪不得.周悲怀将这些内容撕了下来。

    陈构密结妖邪,弑君篡位,大逆不道.但儒教坐视不管,冷血旁观,何尝不是助纣为虐。

    确实不光彩。

    宁帝在吴国书籍中,独断专横、残暴不仁,但在这南昭私藏宁史中,却是一个为了让天下人人皆成饶舜、打破文化武学垄断而不惜得罪武勋儒教的理想主义者。

    只是步子迈得大了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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