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指婚
“.允你便宜行事之权。指挥使以下,可先斩后奏。”
丁岁安愕然之余,抬头瞄了一眼。
兴国目光如静水深流,深邃柔和;一旁的林寒酥也正在望着她,小嘴微张,就差把‘震惊’俩字写在脑门上了。
看来,王妃姐姐事前也不知道。
丁岁安低头,快速分析得失.这项任命,看起来非常牛逼。
根据兴国许诺的权力,正军司马的职务除了整饬军纪之外,顺手还可以排除异己、安插亲信。
可关键是他又不是陈端、陈翊那样的皇嗣,没有夺嫡的需求。
就算安插再多亲信,还能领兵造反不成?
这活要是交给陈端、陈翊来干,两人只怕能高兴疯喽。
兴国不敢交给侄儿来做的原因,大概也是怕有人会借机搞扩大化、大清洗之类的。
但接了此事,隐忧也很大.这差事,得罪人啊!
兴国不会是做了把他当夜壶‘用完就丢’的打算吧?
源于当初在兰阳时,对她有些防备.
可话说回来,他还真担心兴国会将这个差事交给陈端。
今夜已结了仇,陈端若做了正军司马,丁岁安爷俩,甚至胸毛、老王,乃至老丁那帮老弟兄恐怕都要蒙受不白之冤。
正纠结间,忽听兴国疲惫一叹,语气中夹杂了一丝明显的疲惫,“小丁都头,本宫知晓,这个差事烫手。但军中积弊已深,满朝文武,盘根错节,便是本宫那几位侄儿也不免牵连其中。”
说到此处,兴国揉了揉太阳穴,柔和目光落在丁岁安身上,那目光里没有审视与权衡,倒比看向自家侄儿时更像长辈望着值得托付的晚辈,“小丁都头年少赤诚,热血未冷,心中装的还是家国军伍的清明坦荡。本宫已近四旬啦,精力大不如前,这千斤重担,需有人来分担。你可愿帮帮本宫,替大吴,也替军中赤诚儿郎,接下这副担子?”
“.”
历来强权人物,哪个不是要在天下人面前展现强势、硬朗、健康的一面?以彰显自己的掌控力.
这位兴国殿下却反其道而行,说什么年已四旬、精力大不如前,好像在故意暴露柔弱的一面。
好像整个大吴只能指望他一个小都头似得。
越这样,丁岁安越觉诡异。
上首,兴国见他仍在思索,却也不着急,反而转头道:“寒酥,帮我取条帕子擦擦脸。”
林寒酥依言走向旁边,从盥架上取了帕子浸入清水,再拧干。
这时,却听背后兴国又道:“小丁都头,听说你还未娶?”
“是。”
“你好好办差,事成后,我为你指门亲事,怎样?”
林寒酥身子一僵,没忍住回头看了丁岁安一眼.凤眸神采连连,强自忍耐的喜意简直要溢出来。
短短一瞬,丁岁安捕捉到了她的异常反应。
不会吧?林寒酥难道向兴国坦诚了两人之事?
要不然,兴国怎会好端端提起这茬.
“卑职领命。”
“好。”
疲倦的兴国,又露出了那抹时常挂在脸上的温柔笑容,转头望了一眼,“时辰不早了,天都快亮了吧?寒酥,代我送送小丁都头。”
“是~”
此时此刻,让林寒酥送他,似乎都代表了某种特殊含义。
丁岁安见礼,退出西衙二堂。
刚出门,丁岁安便迫不及待低问道:“姐姐向殿下说了你我之事?”
林寒酥微微一窘,低声解释道:“当时紧急,我唯恐厉指挥使镇不住场面,便向殿下请援.那时殿下已知晓你带了名女子进城。我不敢再撒谎,就照实说了.”
“说到哪种程度了?”
“说说.”
林寒酥竟也稍稍扭捏了一下,“没说我俩那个了。只说我俩结伴夜游.殿下自然明白怎回事。”
得.丁岁安觉着,方才在兴国眼里自己就是个猴子。
还好,没闹出大乱子。
“看来殿下也不是迂腐之人。”
“自然!”
此刻,林寒酥对兴国的感激简直爆表.和小郎的事被她识破,她不但没有责备,反而当着两人的面暗示日后会为他俩指婚!
如此一来,以前担心的礼法不许、世俗不容,就都成了小问题!
谁反对?和殿下说去!
许是觉着两人的事有了着落,不再担心随时暴露的林寒酥见老丁仍等在院内,便大大方方上前,婉婉一礼,“叔父辛苦,殿下已问完了话,叔父和小郎快些回家歇息吧。”
未来公公当前,当然要有礼貌!
咱寒酥打小就孝顺。
“呃”
老丁措手不及。
今夜早些时候虽然在街上偶遇,但那时旁人并不知道林寒酥的身份。
此刻厉百程、陈翊就在旁边呢。
老丁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位孀居寡妇,只得看向了儿子。
丁岁安呵呵一笑,重新为老丁介绍道:“爹,您忘了么?兰阳王妃是咱家岁绵街宅子的邻居。当初,你还教我交好邻里,我都照您说的做了!”
老丁“.”
卯时初。
众人离开西衙,就此作别。
厉百程和陈翊回程相近,便结伴步行,身后自有伴当牵马跟随。
今晚初听消息时,两人都察觉会有麻烦,念及当初结义誓言,倒也都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当看见陈端在场,陈翊一度以为要生出大冲突。
却不料,姑母突然出现
两人聊了几句,心情已放松下来的陈翊忽然用那只独眼笑了起来,“二哥,老六和徐掌教”
不擅长八卦的厉百程道:“不清楚。”
“那他和兰阳王妃又是怎回事?”
“不知道”
“若按尊卑,她怎也不该称呼丁叔父为叔父;若按咱们弟兄结义论,她该称呼丁叔父为阿翁才对.”
“哈哈~”
不苟言笑的厉百程想起这混乱关系也不禁笑了笑,总结道:“无论怎样,往后七妹都不会省心。”
“嗐,七妹娇憨,指望她约束老六?”
正闲聊间,后方匆匆赶来一名侍卫,瞧见厉百程也在,不由凑到陈翊脸前欲要耳语。
“诶!”
陈翊却一摆手,坦荡道:“有话直说,厉指挥使又不是外人。”
那名侍卫稍一犹豫,便低声禀道:“王爷,方才西衙那边有消息传出,朱雀军骁骑丁岁安都头,被任命了正军司马,专司整饬军纪,有先斩后奏之权”
“!”
“!”
陈翊和厉百程震惊对视,后者当即道:“消息可准?”
“千真万确,西衙似乎有意将消息散出。”
“牵马来!”
陈翊一息沉吟,当即招来牵马随从,可接了马缰,他又站在原地思索片刻,忽地笑了起来。
“王爷,不去岁绵街寻老六了?”
厉百程自然看出来了,刚才陈翊是想追赶刚刚分别的丁岁安。
陈翊将马缰重新抛给了随从,于清晨长街闲庭信步道:“今日开始,他家怕是要被踩破门槛了,咱们自己人,就先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回家,睡觉!”
卯时二刻。
林寒酥跟着兴国回到公主府。
两人分别后,林寒酥走向暂住小院的脚步格外轻快看花花艳,看草草翠。
回房后,坐在榻上抱膝默默算了一番,二十六个月的守制期已过了十四个月,明年这个时候她将彻底脱离桎梏。
也就是说,有殿下撑腰的情况下,她最早便能名正言顺成为丁夫人。
再不用像如今这般偷偷摸摸。
林寒酥脑袋搁在膝头,想起方才在西衙二堂殿下提起指婚时,小郎那瞬间错愕的表情,她嘴角、眉梢渐渐漾起了笑容。
随后忽地翻身下床,走到镜前俯身,指尖缓缓抚过眼角、额头。
镜中人皮肤光洁紧致、白皙无暇,未见一丝皱纹.她这才满意的自语一句,“姐姐可没老,如何当不得你小郎的夫人?”
‘笃笃~’
忽然响起的敲门声,将正在自娱自乐的林寒酥吓了一跳,脸上臭屁表情瞬间消失,口吻不觉间已端庄起来,“何事?”
“王妃,殿下回府后还不肯就寝,请王妃前去劝劝吧.”
“好,我这就来~”
公主府,望秋殿。
兴国独自坐在大殿深处的软榻上,支着脑袋怔怔出神。
林寒酥入内后,看到这一幕,脑海中瞬间冒出一个念头.殿下很孤独。
随即想起了方才殿下说自己已近四旬的话,林寒酥心中蓦地一酸。
她并不是一个容易共情的人,但现在对殿下有了情感投入,自然和对待旁人不一样。
正在怔神的兴国眸光一动,满是倦色的脸上先露出了笑容,“寒酥为何还未歇息?”
林寒酥默默走到兴国身后,轻抬皓腕,以不熟练的手势轻柔地帮后者捏起了肩膀。
兴国呵呵一笑,惬意的闭上了眼。
“殿下,国事繁重,殿下又因为妾身惹的麻烦,一夜劳顿.该歇息了。”
林寒酥适时劝道。
兴国闭着眼,却道:“整饬军纪之事,宜上不宜下。”
啊?
两人说的完全风牛马不相及,可不待林寒酥再开口,兴国已继续道:“军中积弊,如同病树。病灶不在细枝末节,而在主干根系。若只修剪几片枯叶、几根细枝,看似动了刀,实则于大局无补,反倒让蛀虫藏得更深。”
兴国微微一顿,“整军之事,需先从位高权重、却劣迹斑斑的将领入手。动他们,动静大,阻力也大,但正因如此,一旦动了,便是雷霆之势,待来日处理中下级官佐时,反倒会没了阻力。朝中清流、军中正直之士,见你敢于触碰那些背景深厚的‘强权’,才会相信朝廷此次下了决心,而非虚应故事。届时,非但不会有非议,反而会赢得不畏强权的名声,舆论自然站在你这一边。”
“反之~”在林寒酥的慢揉轻捏下,兴国身子微微摇晃着,“若从下面的都头、什长,甚至普通兵卒开始整饬,必难成事。一来,他们人数众多,纠察不尽;二来,容易被攻讦为专挑软柿子捏,欺下媚上。那些真正的大蠹虫反而会躲在后面,煽风点火,说你扰乱军心、苛待士卒,甚至鼓动哗变。如此一来,阻力层层叠加,越往上越难动,最终寸步难行,徒劳无功。”
林寒酥呼吸都放慢了,将一字一句都牢记在心。
她知道,这是殿下在亲口教她如何做事.或者说,是借她之口,教给小郎如何完成整军一事。
兴国回手拍了拍林寒酥渐渐发酸的手,示意可以停下歇歇了。
随后睁眼,坐直了身子。
片刻假寐,面上倦色已彻底消失不见。
“寒酥,那郑金三对你出言不逊,你可知我为何没有惩处他?”
“妾身愚钝.不知殿下深意。”
“他啊,便是我留给小丁都头立威的那颗人头”
“.”
林寒酥尚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兴国已又道:“我听说,小丁都头家中有位南昭来的小蛮女?”
思维跳跃幅度非常大,聪慧机敏的林寒酥都经常跟不上她。
“呃对。”
“从今日起,你暂且搬回家里吧。帮小丁都头盯着,莫让他后宅起火,落人攻讦口实。”
林寒酥心中一凛,马上明白过来,愈发恭敬道:“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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