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镇元子
镇元子的归来,如同久旱逢甘霖,瞬间驱散了五庄观上空弥漫的阴霾。
山门内外,留守的弟子们如同寻到了主心骨,纷纷涌出,恭谨地俯首迎接。
镇元子身着寻常的宽袖道袍,身形朴素,并无神光环绕,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仿佛与脚下的万寿山融为一体。他目光平静地扫过门下众人,微微颔首。
“尔等神情惶恐,步履虚浮,发生了何事。”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弟子耳中,带着一丝询问。
领头的九师兄连忙趋前一步,脸上汗珠隐现,恭声道,
“师尊容禀,大事不好了,您奉观音菩萨佛帖离观后,我等迎来兜率宫太上老君座下贵客一行,然其随行的天蓬元帅转世,那猪妖猪刚鬣,竟胆大包天,趁夜潜入后园禁地,毁我观重宝,将人参仙树……推倒了!”
他语速极快,一边偷眼观察镇元子反应,一边急急补充,
“弟子等察觉有异时,那猪妖已畏罪遁逃。至于兜率宫的人,”
九师兄稍作停顿,字斟句酌道,
“虽暂留观中,但那银炉童子昨夜追猪妖而去亦未归,眼下只有陈、袁二位在西厢。此人参果失窃之弥天大祸,恐他等……”
镇元子神色未动,像是听到一件寻常小事,只抬手打断了他后面的话语,“此事容后再议。带路,先去看看那树。”
众人连忙引路。来到后院,只见那昔日气冲霄汉、枝叶蔽日的天地灵根,如今狼狈不堪地倾倒在地,根部翻卷,露出下面一片狼藉的黑泥和腐败痕迹。
镇元子站在倾倒的巨树前,不见丝毫愠怒。他袍袖只是随意地向着树身轻轻一拂。
“起。”
低沉的声音落下,无形却浩瀚的法力如潮水般涌出。
只听一阵轻微的“喀嚓”声响,那是断裂根部强行弥合的声音。庞大沉重的树身,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稳稳地、缓慢地抬起,扶正。
人参果树,如同从未倒下过般,重新矗立在园中。断裂的树根在法力滋养下迅速弥合,新鲜的泥土翻卷着覆盖其上。
园中原本惊惶不安的弟子们,目睹这近乎逆转乾坤的神通,眼中皆露出近乎狂热的崇拜与心安。
然而,九师兄等人心里清楚,树根断过,仙源已损,即便扶正,也已是元气大伤,再难恢复昔日灵韵。
镇元子看着重新矗立的果树,淡淡开口,声音却让所有人心头一凛,
“人参果树乃我镇观根基,不容有失。吾虽不在,观内尚有如许多弟子留守。偌大树倒,动静非小,竟至天明方觉,无一察觉,实在荒唐。此事又是为何?”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了互相搀扶、躲在人群后面的清风和明月身上。
清风脸色刷白,明月腿肚子发软。清风梗着脖子试图辩解,“师尊,弟子昨夜是遭了那猪妖的诡……”
“师尊!”九师兄抢在前头,声音带着无奈与公正,指向清风明月,
“仙树守卫之责,确由清风明月二位师弟担当。弟子早前已反复叮嘱,务必日夜看护,不得懈怠,但是他二人睡到早晨方才发现不对,我等在前院,没有得到示警,所以不知出了大事。”
其他弟子虽不说话,但望向清风明月的眼神,都带着不言而喻的责怪,若非他二人玩忽职守,睡得死沉,岂会让那猪妖得逞?
清风又急又怒,瞪着九师兄,还想开口争辩。明月则已是吓得噤若寒蝉,只敢低头扯着清风的袖子。
镇元子的目光落在清风明月身上,平淡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懈怠职守,致使重宝有失,此乃大过。”
他话语顿了顿,宣判道,“清风、明月,后山思过岩,面壁十年,静思己过。”
十年。清风明月顿时面如死灰。清风眼中喷射出怨毒的火光,死死剜向九师兄的方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明月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镇元子目光转向九师兄,
“九尘,汝为观中主事,统御不力,致此大祸,亦有过失。罚汝于静室,思过一月。”
九师兄连忙躬身,额角渗汗,“弟子领罚,谢师尊慈悲。”
处理完弟子,镇元子转身,仿佛方才那惊天动地的大事不过是拂去身上微尘,
“有朋自远方来,何况是兜率宫老君座下高足,怠慢了贵客,才是我五庄观之失。九尘,随我去请。”
他径直迈步,九师兄连忙擦汗跟上。
西厢客房内,袁守诚搓着手在房间里打转,
“镇元子回来了,咱们是不是走啊?”
陈光蕊端坐桌旁,面色沉静如常,
“慌什么,眼下线索似明实暗,搅在这浑水里,镇元子未必急于撕破脸。银炉童子若已回返兜率宫,我们留在这里,恰恰能拖延一些时间。能拖一日,便多一分变数。”
正说着,门外并未听见脚步声,房门却已无声而开。
镇元子朴素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九师兄落后半个身位侍立。门外弟子屏息肃立,先前看守的道士早已不见了踪影。
“怠慢了贵客,实乃贫道之过。”
镇元子脸上浮现出带着一丝恰到好处惭愧的笑意,对着陈光蕊和袁守诚拱手,毫无地仙之祖的倨傲,倒像是相交多年的老友重逢。
陈光蕊和袁守诚急忙起身还礼,同时心中还在诧异,镇元子什么辈分,他们什么身份,这镇元大仙怎么能把姿态放的这么低呢?
“镇元大仙言重了。”陈光蕊声音平静。
镇元子目光在二人身上扫过,语气依旧温和,带着歉意,
“贫道此次受观音菩萨相邀前往南海论道,不意观中竟发生如此变故。唉,本观今年正欲奉上人参仙果,以表对老君之敬意。可惜天不遂人愿,遭此横祸,仙果尽失,竟未能让贵客与童子品尝一二,反倒连累几位受惊担扰。贫道心中实在难安,此番定要亲自登门兜率宫,向老君请罪。”
他话语恳切,姿态放得极低,仿佛五庄观才是最大的受害者,深感愧对兜率宫。
“大仙言重,不敢当。”陈光蕊不动声色。
镇元子又转向九师兄,语气随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吩咐,
“九尘,去库中取两件,嗯,前年琼华宫送来的四海云水佩和七星锁心簪来。”
九师兄心领神会,迅速离开,片刻返回,恭敬奉上两个玉盘,盘中各放着一件灵气内蕴的法器。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镇元子笑容亲切,将玉盘往前轻轻一送,
“权且作为此番惊扰贵客的赔礼与弥补。二位奉老君法旨下界,想必事务繁多,定是耽搁不得。弟子们愚钝,竟还盘桓二位于此,实在失礼。烦请二位将此赔礼带回,替贫道向老君告罪。贫道即刻便派人护佑二位下山,绝不耽误。”
虽然又是送礼,又是歉意,姿态已经很低,但这已是近乎逐客令般明明白白地送客了。
陈光蕊猜测,镇元子想让自己离开,然后集中精力去“处理”和蓬莱、和佛门的合作。
他面上显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犹豫和坚持,对着镇元子拱了拱手,“大仙客气了。赔礼我等实不敢当。只是,此事蹊跷太多。”
他目光扫过在场的九师兄以及门外的弟子,声音清晰地说道,
“此前人参果树被推倒,贵观疑是我兜率宫所为,现在事情还未查明,若我们此刻就此离去,未免瓜田李下。五庄观诸位道友心中疑虑难消不说,我兜率宫清誉亦将蒙尘。为解诸位心结,为证自身清白,也为了向老君复命时能将此事彻底禀明,我等宁愿暂留观中。此事,必要水落石出才行。”
陈光蕊的话有理有据,以查明真相、对老君负责为由坚持留下,完全占据了道理。
袁守诚在一旁听得佩服不已,只觉陈状元这话说得太漂亮了,把自己钉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
镇元子的笑容终于微微敛起了一丝,眼中似乎掠过一丝不耐。但他旋即又露出了那种平易近人的笑意,仿佛觉得陈光蕊太过谨慎。
“水落石出?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陈仙长多虑了。”
他轻描淡写地摇摇头,拂尘微摆,“贫道已经查明,这果树之事与你等无关。”
他目光转向院落之外广袤的大地,声音虽轻却清晰地回荡着:
“这件事,想查也好查,我五庄观,也是有土地的,问他们就能知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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