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老小子,你要点脸
墙头偷窥的差役牙齿“咯咯咯”打着架。那声音,那毛脸雷公嘴……
绝不会错,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那位!
就在他吓得魂飞天外时,里边的孙悟空恰好喂完草直起腰,火眼金睛有意无意地朝矮墙这边一斜。
那差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双腿发软,“噗通”一声从墙头滑落下来,手脚并用,屁滚尿流地逃了。
远处树丛后,告假的差役们正等得心焦。见那瘦差役连滚带爬地回来,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连忙围了上去。
“怎么样,看到什么了,是不是又死马了?”有人急问。
瘦差役喉咙里像塞了棉花,
“齐天大圣,是齐天大圣,在里面喂马呢!”
他感觉自己撞见鬼了,怎么可能在这地方看到这阎王爷呢?
“齐天大圣?”
“孙悟空?”
“弼马温?”
其他的差役也都不相信,但是看到同伴的样子,也不由得不信,反正没人想去再看一眼的,
这么一来,看到那猴子的事,多半就是真的。
丁丑那张精瘦的脸瞬间煞白,吉勇敦实的身子晃了晃,眼神里只剩绝望。其他差役更是面如死灰,有人直接瘫坐在地。
“完了,全完了……”一个老马夫喃喃自语,声音透着万念俱灰,
“那猴子养马的本事,不用说了吧,有他在,哪还用得着咱们?”
“是啊,”另一个差役也懵了,不是说好了陈光蕊得求着我们的么,怎么就找来帮手了。
“那位对于养马是驾轻就熟,陈光蕊有他帮忙,咱们这些人,彻底没用了。”
人群中弥漫开一股被彻底抛弃的绝望气息。
先前那点“歇几天等他来求”的幻想,被“齐天大圣在喂马”这六个字碾得粉碎。
一个年轻的差役越想越觉得前途无望,干脆拍拍屁股起身,垂头丧气地走向南天门,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换个差事,免得到时被赶下界去。
刚到南天门,值守的天兵拦住了他。
“这不是御马监的兄弟吗?这时候跑这儿来干嘛?”
一个天兵认出他来,好奇地问,
“你们新来的那个弼马温,不是刚上任吗,没给你们派活?”
那差役憋着一肚子怨气,没好气地回道,
“派什么活?哪还用得上咱们,你们猜怎么着?人家猴子跟他一块儿在里头养马呢!”
“猴子,什么猴子?”
“还能有什么猴子?当然是当年大闹天宫的那位,”
差役说完,根本没顾天兵的表情,自己用手比划,就好像自己真看着了一样,
“那马,好家伙,几天不见,膘肥体壮,毛色亮得跟缎子似的!”
“膘肥体壮?”天兵愣住了。
“可不是吗!”年轻差役翻了个白眼,“看着可精神了!”
说完,他耷拉着脑袋继续往里走,去找他认识的一个小头目碰运气去了。
守门天兵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脸色大变:“他刚才说猴子,哪个猴子?难道是……”
另一个也反应过来,声音都变了调,“孙悟空,在养马?还给养肥了?这猴子又想干什么?别是养足了精神又要大闹天宫吧!”
他越想越怕,撒腿就向值班的天将跑去。
“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天兵冲进偏殿,对着守门天将惶急地喊道。
“何事慌张?”天将不悦地皱眉。
“是御马监,那个新弼马温陈光蕊,他把那猴子,孙悟空,给抓上天来了!现在正逼着猴子帮他养马呢!”
“什么?”天将“噌”地站了起来,眼珠子瞪得溜圆,
“陈光蕊?抓了孙悟空?”
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梁骨升起,
“这还了得!孙悟空岂是肯被拘束的?这不是逼着他再造反吗?”
他抓起身旁的令箭,连盔甲都顾不得整理齐整,“快!速速禀报!”
消息像被风吹歪的火苗,越来越离谱。等传到凌霄宝殿玉帝耳中时,已经变成了:
“启禀陛下,那下界刚升上来的弼马温陈光蕊,据说他拿着鞭子,当众抽打那花果山的猴子,逼着猴子给他养马呢。”
御案后的玉帝微微前倾了身子,脸上浮现出一种极其怪异的神情。
他微微张了张嘴,眼神在仙官脸上转了一圈,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神态有些玩味,
“哦?他拿鞭子抽着猴子,养马?”
同样听到那天马被猴子养的膘肥体壮,托塔天王李靖则大发雷霆。
“天马被那妖猴养得个个膘肥体壮?岂有此理!”
李靖一拍桌案,震得宝塔底座都嗡鸣作响。他面色铁青,官威赫赫,眼中怒火熊熊,
“那妖猴五百年前反下天宫,罪孽滔天,如今竟敢潜回天庭,还是在我御马监重地。陈光蕊胆大包天,竟敢与其勾结?这分明是藐视天威!此风不可长!”
他大手一挥,声若洪钟,
“点兵,随本王去御马监擒拿妖猴!”
片刻功夫,李靖点齐了一队精锐天兵,驾云直扑御马监。金甲闪耀,杀气腾腾,瞬间将原本空旷的御马监校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先别管打不打得过,气势上一定不能输。
而且李靖笃定,那猴子不敢再闹一次天宫,除非他还想再回五行山下睡觉去。
校场内一片寂静。马厩里,那些天马精神头十足,确实膘肥体壮,毛色光亮。
监吏丁丑、吉勇和陆续溜回来的一部分差役,全都瑟缩在角落里,大气不敢出。
陈光蕊就站在场地中央,面对李靖和天兵的锋芒,神色平静如常。
“李天王。”他拱了拱手。
李靖锐利的目光扫视全场,却没看到那个预想中的身影。
“哼!”他冷笑一声,
“倒藏得挺快,陈光蕊,那妖猴何在?”
李靖托着宝塔的手指微微加力,“休想瞒过本王,来呀,将宝贝请出来,照那猴子一照!”
陈光蕊没有回答关于猴子去向的问题。他迎着李靖迫人的目光,视线平静地落在那膘肥体壮的群马身上,然后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李天王,御马监的天马,如今已尽数恢复膘壮健硕。您当日所言的条件,光蕊已做到。那么……”
他微微一顿,目光抬起,直视李靖略显惊疑不定的双眼,
“我那弼马温应有的权限印信,天王准备何时归还于我?”
李靖托塔伫立,面色铁青如铁。
陈光蕊那平静讨要印信的话语,如同一记无形的巴掌扇在他脸上。
“放肆!”李靖勃然作色,官威如怒涛拍岸,
“区区几日养马的表象,焉能证明你真有统御之能?权柄印信关乎天庭征伐,岂是你这根基浅薄之辈,侥幸借些外力便能染指的?你连养马都需仰仗妖……”
他强行咽下对那猴子的称谓,毕竟真把那位说怒了,指不定就什么都不顾的闹起来了。
想到这里,李靖更增愤怒,“这权限,你还不配!”
他居高临下,眼中是毫无掩饰的轻蔑,官大一级压死人,强权此刻便是道理。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天际一朵祥云悠然飘来。
云头落下,显出笑容和煦的太白金星。他手执拂尘,声音温润得像在安抚众人,
“莫急莫急,天王息怒,光蕊也稍安勿躁。”
他笑呵呵地看向陈光蕊,眼神深处却如古井无波,并无多少暖意,
“光蕊啊,听闻孙大圣在此现身?你把他弄上天庭,此事……颇有不妥啊。”
他看似调解,实则已给陈光蕊定了“引妖入天”的过失。
太白金星转向李靖,“天王亦是为公,那猴子擅闯天界,确为隐患,只是不知现在……”
他话留半句,就是等李靖找到妖猴,亦或者是让陈光蕊把猴子找出来。
只是突然,一股浑厚如牛哞的笑声突然从另一个方向响起,打破了这微妙的平衡。
太白金星前脚刚到,一道青光落地,现出壮硕的青牛身影。他满不在乎地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嘴里还嚼着半瓣橘子,含混不清地对太白金星嚷道,
“老倌儿,你咋啥事都来掺和一脚。”
他大步走到陈光蕊身边,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堵墙,牛眼一瞪,看着李靖,
“原来是你这老小子,你吼那么大声做啥。你说那猴子来了,好啊,你有本事抓着他再说,别在这冲咱兜率宫出来的人耍威风!”
太白金星脸上万年不变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恢复如常,
“牛兄来此保你兜率宫旧部本就无可厚非。”
他看似恍然,却并不松口,
“只是,天庭自有法度考量。那猴子野性难驯,万一再生事端……”
青牛直接打断太白金星,一根胡萝卜般粗壮的手指头差点戳到李靖鼻子底下,
“少扯这些弯弯绕,你说有猴子,你抓着了再说,俺不知道。俺就知道一件事,李天王,听说你跟陈小子打赌了是吧?赌这马能不能养好。现在这马,你瞧瞧,一个个膘肥体壮,比你们先前养的强多了!愿赌服输,赶紧的,把你那什么劳什子印信,给俺兄弟交出来!”
李靖托着宝塔并未直接回答青牛,他的目光在陈光蕊身后那一排排的天马身上扫过,最终钉在陈光蕊平静的脸上,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和明显的不甘,
“哼,养得好?好得很!但陈光蕊,这些马真是你养的吗?我不信。”
青牛一听就恼了,牛眼一瞪,嘴里嚼着的半片橘子皮“噗”地吐出来,
“放屁呢?谁养马不用外力,俺老牛帮着兄弟养几天马,怎么了?牛马都是一家,有问题吗?你看这马,哪一匹不是油光水滑?俺老牛亲自割草拌料的,怎么了,不行啊?”
他踏前一步,庞大的身躯带着一股莽劲,几乎要贴到李靖的黄金甲上,
“这么着,说完的话不算数,你还要脸不要?”
太上老君家的孽畜开始骂人了!
李靖的脸由青转黑。他身份尊贵,向来只有他训斥别人,何曾被一头坐骑当面如此咄咄逼人地喝问。他周身官威暴涨,金甲在仙光下显得格外冰冷坚硬,
“我乃天庭托塔天王,统领天兵,权柄之重岂容轻言?交出印信,休想!他陈光蕊有何德能?便是有你们暗中相助,侥幸将马养好了几分,也证明不了他有统御万骑、配合征伐的大才。此印事关重大,岂能轻易交出?我,不认此账!”
“不认?”青牛气极反笑,两颗巨大的牛眼眯成危险的缝隙,他猛地扬起一只硕大的牛蹄,指着李靖手中那座散发灵光的玲珑宝塔,语气充满威胁,
“牛爷爷再问你最后一次,你交不交?不交,可别怪俺老牛把你吃饭的家伙先抢过来。到时候托个屁的塔?让你那好儿子哪吒知道,拿那杆火尖枪把你当妖怪扎死了,别喊冤。”
“放肆!”这赤倮倮的羞辱和威胁,彻底点燃了李靖的怒火,连带着哪吒之事也成了逆鳞。
他只觉一股血气冲顶,金光大盛,托塔的手猛地抬起,宝塔光华流转,声如炸雷,
“区区妖牛,安敢如此猖狂,左右天兵,与我拿下此獠!”
“是!”李靖身后的金甲天兵齐声应和,长戟如林,寒光闪闪,瞬间锁定了青牛。
“呀呵,你这老小子还敢跟我大呼小叫的,你信不信现在我就弄了你?”
眼见一场冲突就要爆发,站在风暴边缘的陈光蕊终于开口了,
“天王,息怒。青牛前辈性子直爽,只是护我心切。至于兵戈相见,更是不至于。”
他缓缓踱步向前,挡在了气势汹汹的青牛和准备动手的天兵之间,
“天王,我们不妨明说。当日校场之上,当着众人之面,您亲口允诺,只要我将御马监天马管好养好,便归还权限印信。如今,事实已明明白白摆在您眼前,这些天马,健壮更胜往昔。您的要求,我做到了。而您,输了。”
他的语气没有激动,没有质问,只是在陈述一个双方心知肚明的事实:
“您堂堂托塔天王,天庭重臣,如今却想反悔赖账。若真的如此行事,不遵诺言,这传出去……天王,真不怕丢了威名?”
陈光蕊的目光微微下移,落在了李靖紧握着宝塔底座、指节发白的手上:
“若您执意要这般不顾体面,甚至不顾后果地想用强权来掩盖输掉的事实,那咱们就说道说道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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