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莫珩之与灵安
“我是谁，不重要”云霓站在莫老的身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上的粗布，声音清澈而冷静：“重要的是，安婶子的嗓子和脸我能治。莫老，晚辈此来医谷，唯有一个执念——寻回我的未婚夫，带他回家。家中高堂、族中亲眷，都还在等他归期。”
晚风拂过药田，带来白芷与艾草混合的清香，也吹动了她鬓边的碎发。
云霓抬眸望向远方，那是医谷之外的方向，山峦叠嶂如墨，夜色正缓缓漫过天际线。
她的目光深邃，似藏着万千心事，即便刻意敛去了周身的锋芒，那份久居上位者的沉静与坚韧，仍在眼底悄然流淌。
莫老侧过头，目光落在身侧的少女身上。
这丫头穿着一身素色布衣，荆钗布裙，容貌确实是平平无奇，丢在人群中绝难让人多看一眼。
可偏偏，她身上那股从容不迫的气度，那份面对自己时毫无怯色的坦荡，像极了当年那个名震江湖的女将军。
不只是长相，更是那份骨子里的通透和冷静，却如出一辙。
莫老心中微动，这丫头若是那人之后，或许这肮脏的地方，曾经犯下的罪孽或许真的到了该终结的时候了。
他沉吟片刻，忽然开口：“小丫头，外面那个小子，是你的人吧？”
云霓猛地回过神，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接着是紧张。
外面的人？
难道是影二？
他怎么会来？
她之前不是吩咐过，让暗影卫们在谷外待命，切勿轻举妄动，医谷之中毒物遍布，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那小子在你昏迷后不久就在谷口徘徊了。”莫老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语气平淡地补充道，“倒是个机灵的，知道这药园是医谷禁地，没敢贸然闯入，只在谷外的山坳里守着。”
云霓转头看向莫老，借着朦胧的月色，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人。
他须发皆白，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沟壑，眼神浑浊却又偶尔闪过精光。
只是他这话，是单纯的告知，还是已经知晓了什么？
可看他的神色，又不像是掌握了太多内情的样子，倒更像是随口一提。
正当她思忖之际，莫老忽然叹了口气，声音染上了几分沧桑：“丫头，想不想听听我和灵安的故事？”
云霓彻底愣住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这位性情孤僻、古怪的老头子，怎会突然主动提起自己的往事？
是受了什么刺激，还是另有深意？
她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晚辈愿闻其详。”
“我这条命，是灵安给的。”
莫老的目光飘向远方，仿佛穿透了沉沉夜色，回到了数十年前，“若不是她，我早就在三十年前的那场阴谋里，变成一滩烂泥了。那时候，她才十二岁，还是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我刚满十八，正是年少气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仗着自己自幼修习医毒之术，又练就了一身粗浅功夫，便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一心想闯出一番名堂。于是瞒着家族，孤身闯入江湖，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可直到那场算计，我才明白，所谓的无敌，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夜越来越深了，天幕如墨，缀满了稀疏的星辰，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药田里的虫鸣声此起彼伏，冲破了夜的静谧，却更衬得这方天地的寂寥。
莫老的声音缓缓流淌，带着岁月沉淀后的沧桑，以及挥之不去的惆怅，一点点将那段尘封的往事铺展开来。
那是一段算不上传奇，却足够狗血的过往。
十八岁的莫珩之，是隐世家族莫家的少主，莫氏一族乃是医药世家，族中子弟不仅精通医术，更擅长用毒，势力盘根错节。
他自幼天赋异禀，被族中寄予厚望，却偏偏性子桀骜，不甘于困在家族的羽翼之下。
为了向族人证明自己的实力，他偷偷带着家族的秘药和兵刃，闯荡江湖。
初入江湖的他，凭着一手精妙的医毒之术和不俗的武功，确实闯下了一些名气。
可也正因如此，他引起了莫家敌对势力的注意。
在一次追查奇毒来源的途中，他遭到了敌人的里应外合，身边最信任的随从背叛了他，将他引入了早已布好的陷阱。
那场厮杀惨烈异常，他身中数毒，经脉尽断，被弃于荒郊野岭，奄奄一息。
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了他面前——那便是十二岁的灵安。
灵安是个战场遗孤，后来被她的主子收养，她的主子心善从不会压榨他们。
莫珩之顺着水流飘到她所在的位置，正好被她救下。
因为她的身份特殊，只敢将他藏在边境小镇的一所小房子里，没日给她送来食物、药材。
他足足养了半年才能下地。
那段日子，是莫珩之此生最难忘的时光。小房子简陋，食物匮乏，可灵安的陪伴，却像一束光，照亮了他灰暗的世界。
他教她辨识更珍稀的药材，教她各种防身之术，她则用最纯粹的善良，温暖着他那颗因背叛而冰冷的心。
情愫在朝夕相处中悄然滋生，在莫珩之身体痊愈，即将离开的时候，他向灵安许下了承诺：“等我处理完家族的事，定会回来娶你。”
灵安红着脸点了点头，将自己亲手编织的一个草编蝴蝶塞到了他手中，那是她能拿出的最珍贵的礼物。
可他没想到，这一别，便是十年。
回到家族的莫珩之，很快便被卷入了家族内部的权力斗争。
他的归来，威胁到了族中旁支的利益，遭到了疯狂的打压。
为了自保，也为了有朝一日能光明正大地接回灵安，他不得不收起棱角，步步为营，在家族的漩涡中艰难求生。
这十年里，他无数次想要派人去寻找灵安，却又怕自己的敌人会顺着这条线索找到她，对她不利。
只能将那份思念深埋心底，默默积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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