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收割开始
翌日清晨，龙华码头，三井洋行专属仓库区。
江风带着潮湿的寒意，卷动三井物产的膏药旗。
戒备森严。
穿和服的日本职员、持枪警卫、穿着统制委员会制服的伪政府人员行色匆匆。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带着坚果清香的桐油气味。
仓库深处，一间门窗紧闭、恒温恒湿的密室。
雪亮灯光下，三只密封的深棕色小陶罐摆在铺着白绸的托盘上，罐身贴着醒目的基准样-甲字壹号标签。
几名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手套的日方技师正小心翼翼用玻璃吸管抽取罐中金黄色的粘稠液体，滴入精密的天平秤盘和酸度检测仪。
“酸值：0.8mgKOH/g。色泽：淡金透明。水分：痕迹量。”
首席技师小林一郎声音带着一丝亢奋。
“完美！无可挑剔！这批基准油，将奠定帝国在支那桐油市场的绝对权威！期货价格，将因它冲破云霄！”
他贪婪地嗅了嗅空气中醉人的油香，仿佛已看到金元滚滚而来。
浑然不觉，头顶布满灰尘的通风管道栅格缝隙中，一双冰冷的眼睛正透过微尘，无声注视着这一切。
法租界，某隐秘阁楼。
林晚星盘膝而坐，双目微阖。
意识沉入系统空间。
那枚灰扑扑的旧式纽扣，一次性意念复刻成像仪，正悬浮在意识中央。
【兑换：一次性意念复刻成像仪（伪装纽扣）激活。目标锁定：三井洋行质检室基准油样本罐及检测过程。】
【复刻中...光学信息捕捉...光谱分析...数据转换...】
【信息实时传输至系统空间存储...】
【当前功德值消耗：120点（持续消耗中）】
【当前总功德值： 8655 - 120 = 8535点（持续扣除中）...】
无形的纳米级探针穿透物理屏障，将密室内的画面、声音、甚至检测仪器上跳动的数据，纤毫毕现地复刻、压缩、传输。
基准油样本的完美数据，正被无声地钉入未来的审判柱。
苏北，某桐油集散小镇。
晨雾笼罩着泥泞的街道，空气中弥漫着桐果压榨后特有的微涩气味。
破败的统制委员会收购点前排着长龙。
衣衫褴褛的桐农们脸上刻满愁苦，守着自家辛辛苦苦榨出的几桶油，眼神麻木。
收购点内，伪职员趾高气扬，桌上堆着盖有鲜红大印的统制令和成沓的防伪标签。
“下一个！”
三角眼的伪职员王二狗不耐烦地敲桌子。
“李老栓！桐油两桶，统制价，大洋五块！贴标签！”
他随手撕下一张标签，就要往油桶上拍。
“五块？！”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农猛地抬头，浑浊老眼迸出血丝。
“王二爷！去年还八块！今年桐果收成差，油更少！五块、五块连本钱都不够啊！”
“少废话！这是皇军和汪主席定的价！不卖？按走私论处！油没收，人进大牢！”
王二狗三角眼一瞪，厉声呵斥，几个持枪伪警立刻围了上来。
人群一阵骚动，绝望的死寂弥漫。
就在这时，一个头戴破草帽、背着空箩筐的乡下汉子挤到李老栓身边，状似无意地撞了他一下。
“哎哟！”李老栓一个趔趄，手一抖。
那乡下汉子连忙扶住他，压低声音快速道。
“老哥，拿着！别声张！”
一个硬硬的小纸卷飞快塞进李老栓粗糙的手心。
乡下汉子瞬间消失在人群中。
李老栓心脏狂跳，偷偷展开纸卷。
赫然是一张与王二狗桌上别无二致的统制委员会质检防伪标签。
上面复杂的暗记、鲜红的印章、唯一的批次号，全都一模一样！
他猛地攥紧标签，如同攥住了救命稻草。
再看向王二狗桌上那沓标签时，眼神变了。
他不再争辩，默默接过那五块冰凉的大洋，任由王二狗将另一张真标签拍在油桶上。
当天下午，一则消息如同野火燎原，在绝望的桐农间秘密传递。
“真标签！有门路搞到真标签！有了它，油就能卖去黑市！价钱翻倍！”
无数双绝望的眼睛骤然亮起。
一张张一模一样的真护身符，如同长了翅膀的瘟疫，一夜之间，撒遍了苏浙皖被压榨得奄奄一息的桐油产区。
两天后，上海华商证券交易所。
巨大的交易大厅人声鼎沸，汗臭、雪茄烟味、铜臭与疯狂的欲望蒸腾混杂。
巨大的黑板上，桐油期货-12月合约的价格数字如同打了鸡血，在无数双充血眼睛注视下，被经纪人用粉笔一次次奋力擦去，写上更高的数字。
“涨！又涨了！三井的货交割在即，品质最优！空头死定了！”
一个穿着皱巴巴西装的掮客挥舞着单据，唾沫横飞。
“妈的！跟！加仓！赌它冲破天际！”
另一个胖子擦着汗，将一叠银票拍在柜台上。
狂热气氛达到顶点。
角落里，吴曼丽一身素雅旗袍，安静地喝着咖啡，目光却锐利如鹰隼，扫视着大厅每一个角落。
她看到顾征的身影出现在二楼贵宾室包厢的窗前，神情平静，看不出端倪。
就在这时。
一个穿着工装、浑身油污的工人跌跌撞撞冲进大厅，手里挥舞着一张纸，声音嘶哑凄厉，瞬间压过所有喧嚣。
“假的！全他妈是假的！龙华三井仓库！基准油样本被污染了！酸度超标！全是废油！质检报告！看质检报告！”
一张盖着三井物产株式会社技术部，印章的紧急内部报告复印件，被狠狠摔在交易柜台上。
上面基准样-甲字壹号、酸值严重超标、疑似人为破坏几个血红的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所有投机者眼中。
死寂。针落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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