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改变的态度

房间豁然开朗。

巨大的落地长窗，垂挂着厚重的丝绒窗帘，此刻被束起，露出窗外被雨水洗刷得格外苍翠的花园一角。

一张宽大的英式四柱床占据了房间中央，铺着看起来就柔软无比的米白色提花床罩。

床对面是镶嵌着整面镜子的柚木衣柜，旁边立着一座同色系的梳妆台，上面摆放着精致的珐琅首饰盒和银质梳妆用具。

靠窗的位置，一张铺着软垫的贵妃榻和一张小巧的书桌，构成了一个安静的阅读角落。

整个房间的色调是柔和的奶油色与浅橡木色，温暖，舒适，每一寸都透着精心打理的奢华。

“浴室在里间，二十四小时有热水。衣帽间里准备了几件换洗衣物，尺寸若有不合适，林小姐只管吩咐。”

老陈的声音平稳无波，“少爷吩咐了，您在这里，一切随意，就当是自己家。”

他微微躬身，将藤箱轻轻放在角落的行李架上。

“有什么需要，请随时按铃。”

门被轻轻带上，室内只剩下林晚星一个人。

她走到床边，指尖轻轻拂过那床罩。

触手是难以言喻的顺滑柔软，是顶级的埃及长绒棉混着真丝，是她过去那个时代在奢侈品店橱窗外惊鸿一瞥的质感。

【初级情报网络（被动）运行中...】

【侦测到高强度敌意目标（特高课）能量波动（稳定）。

方位：公馆正门对面公寓楼顶层窗口、西侧围墙外梧桐树后。

关联目标：宿主自身。行为模式：定点监视、信息记录。风险等级：高。】

冰冷的提示音在意识深处响起，如同在奢华暖意中投入一颗尖锐的冰棱。

林晚星走到窗边，指尖撩开一丝窗帘缝隙。

对面公寓楼顶层某个黑洞洞的窗口，仿佛一只永不疲倦的眼睛。

她打开藤箱，里面只有几件旧式旗袍和几本厚重的书。

重要的东西，和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都已经被收进了空间。

她将书整齐地码放在书桌上，衣物则挂进那间宽敞得惊人的衣帽间。

那里早已挂满了崭新、质地精良的各色旗袍和洋装，尺寸竟与她分毫不差。

指尖划过那些光滑的丝绸和细羊毛呢料，林晚星的眼神沉静无波。

这无声的周到，比任何言语都更清晰地勾勒出顾征那无处不在的掌控力。

晚餐时间，长条形的桃花心木餐桌上铺着雪白的亚麻桌布，银质烛台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菜肴精致而清淡，显然是顾及了顾征的伤情。

顾曼婷坐在林晚星对面，小脸在灯光下显得生动许多，叽叽喳喳地说着学校里新学的法文诗。

顾征坐在主位，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尚可，动作间腰侧的僵硬感减轻了些许。

他偶尔回应妹妹几句，声音低沉，目光却会在不经意间掠过林晚星。

“林姐姐，这奶油蘑菇汤可好喝了，张妈的拿手菜！”

顾曼婷热情地推荐。

“谢谢曼婷小姐。”

林晚星端起细瓷汤碗，温热的汤滑入喉咙，浓郁丝滑。

她能感觉到侍立在旁的女佣阿香探究的目光，也能感觉到顾征那份看似随意实则无处不在的关注。

这里虽然华丽，但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在这里一点也不自由。

她安静地吃着，不多言，不多看，将自己完美地镶嵌进顾公馆这幅，华丽而压抑的图景里。

扮演着一个沉默、本分的客人。

新政府大楼那熟悉的拱门和压抑气息扑面而来。

林晚星穿着自己那件半旧的靛蓝色棉袍，刚踏入档案室厚重的大门，一股异样的氛围便无声地包裹了她。

平日里埋头于故纸堆、各自为政的同事们，今天像是约好了似的。

她刚在自己的位置坐下，旁边工位的王大姐就端着一杯热气腾腾、散发着浓郁香气的咖啡凑了过来。

脸上堆满了前所未见的、近乎谄媚的笑容。

“小林啊，早！来来，尝尝这个，正宗的巴西咖啡豆，我男人托人从香港带回来的！比咱们那劳什子炒大麦茶可强多了！”

王大姐不由分说地将精致的描金骨瓷杯放在林晚星面前。

杯子烫手，香气扑鼻，与档案室陈腐的纸张气味格格不入。

林晚星微微一怔：“王姐，太破费了，我……”

“哎呀，破费什么！好东西就是要分享嘛！”

王大姐亲热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力道之大，带着刻意的讨好。

“瞧你这小脸儿，在顾公馆住着就是不一样，气色都红润了！顾科长，待你很好吧？”

她压低了声音，挤眉弄眼，话里话外的探究几乎要溢出来。

林晚星垂下眼帘，端起咖啡杯，指尖感受到杯壁的灼热。

“顾科长和曼婷小姐很照顾，只是借住。”

“借住？哎哟，小林你太谦虚啦！”

另一个平时眼高于顶的男同事也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喏，这是昨天主任让我核对的闸北区迁入人口，我瞧着有点乱，小林你心思细，帮哥哥看看呗？”

他将文件不由分说地放在林晚星桌上，语气熟稔得仿佛两人是多年老友。

连档案室那位素来板着脸、把手下当牛马使唤的孙主任，此刻也背着手踱了过来。

他脸上努力挤出一丝堪称和蔼的笑容，干咳了一声。

“咳，林晚星啊，工作还适应吧？那个育婴堂的旧捐赠记录归档不急，你慢慢弄，身体要紧，别太累着。”

他目光扫过林晚星桌上那杯咖啡，又飞快地移开，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档案室里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小心翼翼的讨好气息。

林晚星安静地坐在风暴眼的中心，她机械地翻动着手里的户籍册，钢笔尖在粗糙的纸页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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