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上校的情报

——呓语暗藏军国秘，残躯犹系山河安

三道坎临时防御工事内，林夏俯身检查担架上昏迷不醒的中年军官。

男人腹部的纱布下渗出暗红的血痕，喉间不断发出含混的呓语，像是在黑暗的深渊中挣扎着想要抓住什么。

"二十三号……房梁……"上校的眼皮剧烈颤抖，仿佛被困在噩梦中无法挣脱，"……暗格……"

他的声音沙带着无尽的焦急与紧迫。

林夏瞳孔骤然紧缩，她用棉签沾着清水湿润上校干裂的嘴唇，轻声说道："这里是野战医院，你醒醒，醒醒。"

然而，上校却像一直在说，"二十三号，二十三号，快啊……"

“二十三号？二十三号要干什么？”林夏追问。

那个始终昏迷的男人突然挣扎着，坐了起来，见到陌生的女人，眼里顿时露着紧张而又警惕的眼神，死死盯住林夏："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林夏刚想回答，说完，上校整个人又如断线木偶般瘫软下去。

他这么一折腾，缠绑在身上的绷带瞬间被血浸透散开，赫然露出腰间三枚排列诡异的弹孔，两处贯穿伤夹着个边缘焦黑卷曲的圆形伤口。

这种伤口，只能是手枪顶着皮肉近距离射击才会形成的“自杀式伤疤”！

这狰狞的疤痕，无声地诉说着他曾经历过的绝境与抉择。

林夏的眼神复杂起来。

帐篷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夏立刻扯过军毯盖住上校痉挛的身躯。

"林医生，团长让您准备一下，我们过会就转移。"

刘奎的绑腿沾满泥浆，显然是刚从前沿侦察回来。他狐疑地盯着军毯的上校："这位长官到底是什么来头？今天鬼子穷追不舍，每次都是冲着伤员突袭，我怀疑会不会和这长官有什么联系？"

林夏深吸一口气："他应该是军部参谋，执行某项侦察任务而负伤。"

话音未落，身后又传来一阵含糊不清的呢喃："二十号前……南京，南京……"

“南京？这长官和南京有关？”刘奎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只是，二十三号，南京要干什么呢？”

“是情报！”高鸣猛地掀开帐帘，风尘仆仆地闯了进来。紧随其后的是团长何云深。

最后进来的是陈启明，一脸灰头土脸，看到林夏时，还调皮地挤了个鬼脸，指了指高鸣，得意地笑了。

“团座，”高鸣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担架上的上校，“我们在断后时，捡到了遗落的弹壳，经过排查，这是一把毛瑟  C96手枪，这种配置，只有校尉以上军官才有。确定就是从他身上掉出来的。“

何云深点点头：“继续。”

“团座，掉落的蛋壳里面藏着一小块碎片，只看到‘二十三号’的字样，其他字迹已全部烧毁。鬼子追得这么疯，目标绝不是医院的几个残兵和医生护士——就是他身上掉下的东西！”

高鸣言简意赅，点明了日军紧追不舍的关键。

随即，他的目光越过刘奎，瞬间钉在了林夏身上。

那一刹那，他沾满硝烟血迹的脸上，嘴角甚至不受控制地向上牵动了一下，眼神也亮了一瞬。

林夏心脏猛地一跳。看着他活着站在眼前，有种巨大的、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她鼻尖一酸，眼眶瞬间发热，唇瓣微启，几乎要回应他眼底那灼热的温度。

然而，这刚涌起的暖流瞬间被何云深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冲散。

“他屋里仙人板板嘞！”何云深一巴掌拍在大腿上，“我就港噻！一个野战医院，残兵败将，加起四五十个医生护士，何解能让鬼子追哒一天一夜咯？原来关键是这个家伙身上嘛！”

“二十号前……必须……”担架上，上校痛苦的呓语再次响起，如同警钟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我的娘老子咧！”何云深急得直搓手，俯身凑近担架，“你要说，就醒来说个清楚撒！二十三号前必须要干什么？！”

他现在百分百确定，眼前这位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同袍，怀里揣着的，一定是能让日军坐立难安的绝密情报！

可人昏迷不醒，这简直是抱着金砖跳火坑——干着急！

几乎同时——

轰隆！！

帐篷外传来一声近在咫尺的猛烈爆炸！地面都随之一阵猛颤，头顶的篷布簌簌落下呛人的灰尘。如惯例一般，一阵迫击炮之后，就是小日本密集的枪声如同爆豆般炸响。

子弹“噗噗”地狠狠嵌入工事的沙包，发出沉闷声。“鬼子摸上来了！”刘奎脸色剧变，猛地拔出腰间的枪，枪口直指帐外，厉声吼道：“快进来两个人，抬伤员！”

高鸣眼底那一闪而逝的喜悦和柔情如同潮水般急速褪尽！

脸上的肌肉瞬间绷紧如岩石，所有的儿女情长被强行压入心底最深处，只剩下战场淬炼出的冰冷铁血。

他几乎也是本能地一个箭步冲到帐篷出口处，身体紧贴门框，侧头向外闪电般一瞥，同时头也不回地厉声下令：“陈启明、带着这个伤员赶紧上车,走！走！”

“是！”

陈启明没有丝毫犹豫，如同离弦之箭，跟着两个抬起上校担架的人，就冲出了帐篷！

“还愣着干什么？医生和病人一起撤离！必须让他活着醒过来！”高鸣的命令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快！”高鸣看着林夏，眼神严厉。

高鸣从重逢的柔情切换到铁血指挥官的模样，让林夏彻底从小儿女情长的状态清醒过来——这里是修罗场，是生死一线的地狱。

她用力咬了下嘴唇，将翻涌的担忧和酸楚咽下：“是！”

没有丝毫犹豫，她迅速俯身挎起医疗箱，就往外追。在冲出帐门口的瞬间，她忍不住回头，目光再次扫过高鸣的背影。

那一眼，包含了太多——担忧、牵挂、还有无声的嘱托。

高鸣仿佛心有所感，飞快地回头瞥了一眼。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极其短暂地交汇，没有言语。

“走！”高鸣低喝一声。

随后，猛地转回身，同时一把拽住何云深的胳膊，“团座！这边！”

说着，便护着何云深向团指挥部方向疾奔而去！

炮火撕裂夜，幕照亮阵地的刹那，何云深锐利的目光捕捉到对面山坡一处极其微弱的镜片反光。

——那是日军观察哨的位置。

这也印证了他最坏的猜想——敌人果然在精准寻找某个特定目标！

——这个昏迷不醒的上校。

何云深且不管上校身上到底是什么情报，今天，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决不能让鬼子得逞：“快！把第三辆篷车用篷布盖严实！伪装成重点目标！把鬼子的火力给老子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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