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雨天
晚修下课的时候,李清然坐在座位上,看着黑板上书写的作业,然后拿出对应的练习册出来放在桌面上。
桌面上的笔筒贴着一张纸,上面是手写的四个字:未来可期。
课室的灯照的亮堂,后面传来阵阵喧闹声,或许是男生们在看篮球比赛。
“顾钦逸,这个空的饮料瓶是你的吗?”
李清然看着地面上放着一个饮料空瓶,在她和顾钦逸的椅子中间,不知道是被人踢到这里还是忘记扔了。
可怜的水瓶。
“不是我的。”顾钦逸看了一眼地上。
“噢,那我去把它扔了吧。”李清然刚要拿起空的饮料瓶,忽然手一空。
顾钦逸已经起身了,手轻轻握着瓶身,朝着后面的小房间走去。
“我扔吧。”他经过李清然的时候,语气平淡地对她说。
连带着一阵风。
小房间里传来“咚”的一声,塑料瓶沿着抛物线落入垃圾桶,后面的男生们传来欢呼声。
他离开小房间,又回到座位上。
*
周五下午放学,五月份,这个点本应还是天亮时,却蒙上了一层灰暗。
天空下起了蒙蒙小雨,淅淅沥沥。
下课铃打响,李清然在收拾东西,她看了眼面前的人,本想询问要不要一起走,还是作罢。
她见顾钦逸站起来,李清然要开口喊他的名字。他没看自己,而是往后面走,然后拿着一把扫把出来。
幸好没喊,原来他要做值日。
因为雨天,校门口的路愈发拥堵,犹如胶带般粘黏在一起。
李清然在公交站等了许久,仍没见车来。
穿着校服的人打着伞,拿着自己的行李,见路况如此,选择走路去地铁站了。
一中离地铁站走路二十分钟的距离。
李清然撑着深蓝色的伞,刚想转身,便看见顾钦逸从校门口出来,往这边走。
顾钦逸都做完值日了,她还没上车。
“怎么还在这?”顾钦逸走到她身边,问了句。
少年穿着白净的校服,撑着把灰色的伞,似乎与这个雨景格外相衬。
“公交都进不来,等了好久都没看见一辆。”李清然哀怨地说道。
“想走路吗?”
李清然见他在等着自己的回答,而后点头,拉着行李箱和他往另一个方向走。
路上坑坑洼洼,雨水被车轮溅起点点水花,她小心地绕着地上的水坑。
顾钦逸往后看,发现他们中间隔着一段路。
“跟着我。”
“哦。”李清然应了一声,加快了一些步伐。
“看路,地滑。”顾钦逸又对着她说道。
他们走着,路边的风景不断转换,建筑物,街道,都是李清然第一次经过的,顾钦逸却熟门熟路地带着她走。
“我还以为很远哎,怎么那么快就到了?”他们站在地铁站前。
“走这条路,十几分钟就到了。”顾钦逸把伞收起,和李清然坐着手扶梯一起下去。
地铁站透明的玻璃布满水珠,空气中夹杂着湿意。
他们站在黄线外等地铁到站时,李清然正低头看着手机。
“下次如果等不到公交就直接走路,反正也不远。”顾钦逸的语气听不出感情,就像她猜不出他的脾气。
“知道了。”李清然回他。
列车的灯照亮了黑暗深邃的道,停下,人们上下,似乎每天都如此。
地铁里,人们昏昏欲睡,安静,只剩地铁播报着站点信息。也许是因为雨天,也许是因为疲惫。
下班放学,这些见不到头的日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顾钦逸握着把手,青筋若隐若现。他忽然推了推她,指着面前的地铁标语。
“看。”他轻声说道,似乎怕惊扰了周围的人。
李清然抬头,看着面前的一句句标语,在电子屏上闪过。
“晴天快乐,阴天也要快乐。”
“你说雨天很漫长,可谁陪你在身边都一样。”
“雨后天晴,爱你无期。”
……
下了地铁,他们站在手扶梯上。
“你说过日子,开心也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过的有意义是一天,没有意义也是一天,所以阴天也要快乐吧。”李清然忽然说道。
顾钦逸点头。
人生就那么多天,所以要开心,无论晴雨天,还是高山低谷。
*
周六依旧下着雨,晚上,李清然他们家要在黄辰奕家一起吃火锅。
李清然坐在方娴车里,和两个女人一起去市场买菜。车窗上水珠点点,雨声环绕,又有几滴顺着玻璃滑落。
即使是雨天,市场也不见得少人。
她们收起伞,走进灯光亮堂的市场。蔬菜被放在摊位上,多种多样。鱼、虾、蟹……在水池里游动着。
人们指着自己需要的,店老板便会用网捞起,快速处理好后,他用黑色塑料袋装起来,里面还加有一些水。
“想吃什么?”方娴问道。
“这个,和那个……”李清然指着,有好多想吃的。
黄阿姨在一旁买着海鲜,见她们买好了蔬菜,便向她们走去。她们在市场又逛了一下。
“在学校过得开不开心呀?”黄阿姨笑嘻嘻地问道。
“开心。”李清然笑着回答。
“哎,有个女儿就是好,黄辰奕回到家什么都不说,问他什么就回答什么。”
“我看他也挺开心的。”李清然说道。
“经常和辰奕聊聊天,他自己在家也挺无聊的。”黄阿姨又说道。
“放心吧阿姨。”
她们开车回到黄辰奕家,黄辰奕和李哲然早已站在门口等着。
“妈,怎么才回来,我准备被淋死了。”黄辰奕看着天空落下的水滴。
李清然把手里的两袋蔬菜递给他,“放心吧,淋不死你。”
他们一行人进了房子,换上拖鞋。
李清然看见李爸和黄叔在喝茶。
“黄叔。”李清然喊了一声。
“哎,清然来了呀。”
她走在李爸身边,和他们聊了一会。李清然走出茶室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狗狗叫。
“小黄。”李清然看见一只黄白色的狗狗向她跑过来,对她摇摇尾巴。
黄辰奕和李哲然在打游戏机,硕大的电视屏幕配上游戏手柄。
“喝什么?”黄辰奕问李清然。
“买几罐菠萝啤?”
刚好一局毕,黄辰奕站起来,“我跟你去吧。”
“姐,我要喝可乐。”李哲然说罢,便去厨房帮方娴她们了。
“爸,黄叔,我们去买饮料。”
“买几罐啤酒回来。”黄叔和李爸听到,即刻喊道。
“知道了。”
黄叔忽然开口问道:“够不够钱?”
黄辰奕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不够。”
“自己去钱包找。”
李清然见黄辰奕在钱包里掏出一张红色的,又想掏多一张。
“黄叔…”
黄辰奕瞪了她一眼,只拿了一百,然后把钱包放好了。
“怎么啦?”黄叔听到李清然喊他。
“没啥,我们走咯。”
他们走远后,两家人在打趣着。
“看他们两个关系多好呀。”
“那是,我猜着早晚是一对。”
“那以后我和你不就成亲家了,老李?”黄叔笑得开怀。
……
李清然撑着伞,和黄辰奕走在街上。
“觉得顾钦逸怎么样?”黄辰奕忽然开口。
路上没有多少行人,连树叶花瓣上都沾满着水珠,到处湿嗒嗒的。
“人很好,看得出来从小教养就很好。”
“是啊我也觉得,所以挺多人喜欢跟他交朋友的,但是他不喜欢主动维持关系,当然除了我啦。”
“他的性格就是这样吗?”
“哪样?”
“外冷内热。”
“他可不是对谁都热…”黄辰奕撑着伞,雨滴打落在伞面上。
李清然没有听清,问道:“什么?”
“没事。”
“我这两个星期都跟他一起坐地铁回家的。”李清然开口道,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说。
黄辰奕不觉得惊讶,“一个学校,又是一个班,都住北城,一条路线,不正常吗?”
“正常,就是…”李清然说不出口。
就是,一起排练,相处,我会产生一些错觉,我对他的错觉。
黄辰奕看出了她的顾虑,笑嘻嘻地说道:“放心,他人很好的,和他交朋友放一百个心。”
他们到了小区的便利店,李清然走去便利店里面买零食。
层层货架上放着各种膨化食品,她挑了几包后去找黄辰奕。
“那么巧?”黄辰奕看向走进便利店的人,男生没带伞,只用卫衣帽子遮着头顶。
顾钦逸也没想到会碰到他,看了眼黄辰奕手里的东西,说道:“你一个人买那么多饮料,还买啤酒。”
“不是,我爸要喝…”
黄辰奕看向李清然那头,却没看见她人。
顾钦逸忽然看见李清然从一旁的货架探出一个头。他似乎笑了一声,嘴角又很快放下去。
“去结账吧。”李清然把手里的零食给黄辰奕。
顾钦逸从旁边的冰柜里拿了一瓶柠檬茶,也去结账了。
李清然站在便利店外等着黄辰奕,望见面前的雨又大了些,雨水打落着树叶,芭蕉上发出响声。
顾钦逸结账后就出去了,刚好看到一旁站着的李清然。
他没说话,一手套上卫衣帽子,另一只手拿着刚买的冰红茶,做势要冲进雨里。
“顾钦逸。”李清然喊住了他。
顾钦逸放下帽子,回头看着她,“怎么了?”
“我有伞,一起走吧。”
李清然晃了一下手中的深蓝色伞,对着他笑。少年的脸带着一丝倦意,也许是皮肤如初雪,于是便觉得眼底乌黑明显。
顾钦逸本想说和黄辰奕撑一把,但见黄辰奕一手提着饮料,另一只手打着伞。
他和李清然的伞都不大,两个大男生撑一把伞确实不太够。
“好,谢谢你。”顾钦逸接过李清然的伞,和她并肩走着。
雨丝随着风的方向飘着,好像每个方位都能感受到雨。
顾钦逸把伞往李清然那边偏了一下,他比李清然高了一截,清楚地看到她的衣服上有些雨痕。
她却不出声。
他轻笑了下,送她到黄辰奕家。
“来我家一起吃啊。”黄辰奕喊着顾钦逸。
“不了,家里煮好饭了。”顾钦逸说罢,正要把伞还给李清然。
“伞你拿着吧,回学校再给我。”李清然没有接。
“谢谢。”顾钦逸对着她笑了下,撑着伞走回家。
一路上,还是往常的风景。
只不过,好像连带着开在路边的花,和滴落在水潭上的雨点,都夹杂着些悦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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