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幻魅
双眸氤氲着的水汽骤然消失,铜镜中的人脸渐渐扭曲,几番复杂的神色轮换过后,只剩愤恨。
镜子里的人脸变得狰狞,细眉扭曲,双目暴红,像自地狱而来的厉鬼,带着无尽的悲愤与绝望。
路祁瑶自己全然未意识到,她此刻中了幻魅之术,完全进入了曾经的记忆中,所言所行所感俱是从前的感触。
“嘭”的一声,铜镜被路祁瑶砸在地上,轰然碎裂,碎片四溅。
头上步摇花钿散乱,她抬手将缝于发髻的凤冠狠狠拽下,原本盘着的三千青丝瀑然垂下。
看了一眼金光灿灿做工精细的凤冠,双目中恨意更甚。
适时殿门顿开,冷风裹挟着一阵寒意拂来,路祁瑶暴红着双眼,猛然将凤冠向门的方向砸去。
凤冠落地的声音清脆传来,又一次失手。路祁瑶极目睁着血红双眼,看着来人,即便恨意滔天,也还是忽略不了那抹自心底传来的恐惧。
来人同样一袭火红吉服,头带发冠,却未束发,长发懒懒垂于肩后,平添一丝柔和。
是蔺千……
剑眉下那双冷若寒潭的眼神闪过凌冽,他唇瓣紧抿着,微微抬起下巴,下颌线干净利落勾勒出冷漠高傲之姿。
身穿婚服的两个人四目相对,空气霎时凝固。
殿门外卷进一阵寒风,红纱帐在暂时无声的房间里轻轻摇曳,红烛款款落泪。
良久的沉寂过后,路祁瑶微微勾起血红朱唇,冷笑了一下。
“还真是自导自演一出好戏啊?”
因为方才震怒之下砸铜镜掀凤冠,路祁瑶妆容已乱,最外层的吉服不知不觉滑至肩头。
即便里层衣衫交叠,穿得严丝合缝,但这副衣衫不整的样子足以激起另一个房中之人的欲望。
蔺千眼神微动,敛去了在路祁瑶眼前一贯的邪戾,平和地看着眼前潋滟红妆的新嫁娘。
路祁瑶对上他的眼神,在那种眼神里感受到了一丝贪婪,这种异样的眼神她从前从未见过。
倘若从前有人告诉路祁瑶,她那位玩世不恭放荡不羁的师弟将来会勾结魔族,欺师灭祖,她定会提着流泽长剑将说这话的人追着砍。
可直到这些真的发生了,路祁瑶才后悔,当初应该砍的,是眼前这个狗东西。
自师妹死后,蔺千彻底入魔,下令魔族大军攻下天乾门,后又对天乾门上下赶尽杀绝。
楚门第一大派,就此不复存在。而她路祁瑶,对战叛徒蔺千,惨败。
最终修为被废,形同凡人。
就在前日,蔺千率军攻下了最后一个垂死挣扎的门派——点苍山。
今日,蔺千将四派掌门枭首。
同时,大摆宴席,操办婚宴,迎娶傀儡新娘——路祁瑶。
满堂宾客无一幸免,统统在新郎新娘礼成之后,被魔族的人斩杀于座上。
而当时,路祁瑶就隔着一重薄薄红纱,看长阶之下那些无力抵抗的人绝望哀嚎。
她本是天乾门大师姐,月照族圣主,何其尊崇高贵,却被区区傀儡术操控,与一个魔头完婚。
刻骨仇恨之下,路祁瑶死死瞪着蔺千,目眦欲裂,恨不能即刻召出流泽长剑杀了这祸害。
“还道你有对师妹有多深情,她才走多久,你便要以下犯上,就为了报复……”
路祁瑶说着声线颤抖,话语里带着一丝哽咽。
从前的蔺师弟不是这样的,终究是她瞎了眼,误把披了层人皮的禽兽当人看。
路祁瑶眨了眨通红的双眼,睫帘颤动,她冷笑了一下,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真是可笑又恶心……”
蔺千却不为所动,脸上看不出丝毫愤怒,像是根本没听进去路祁瑶的指责。
他长睫下的漆黑瞳眸中流淌过一丝微妙的情绪,似笑非笑道,“我自然将师妹看得重,可似乎与你我成婚并无冲突。”
“师姐,”蔺千眼神冷了下来,闪着明明灭灭的烛火微光,淡薄的唇瓣微动,他毫无波澜开口,“其实……”
蔺千面色很平静,但多年的相处,路祁瑶一眼便看出来,那是极力隐忍某种情绪之下的假意平静。
路祁瑶尚不及去思索或者疑惑,便被蔺千往前走来的动作一惊。
随着蔺千慢慢靠近,路祁瑶只觉得一阵惊惶。
她慌乱眨了一下眼睛,火红袖袍里的手骤然捏紧,下意识地往后退。
路祁瑶仓惶问道,“你想干什么?”
蔺千眼眸晦暗,眼神里掺杂着很多种复杂的情绪。
路祁瑶看着他往前走一步,便觉得危险一分。
她缓缓后退,终于后腰撞上了桌角,退无可退了。
蔺千停下来,眼角凝起笑意,“师姐以为呢?”
说罢他抬手,轻轻一挥,殿门瞬时合上了。
遐思蔓延,红烛骤然熄灭,红帐轻轻摇荡,四下静谧,黑暗中的旖旎更为真切。
路祁瑶失去修为后,身体一直很虚弱,久困泯恶殿中,利爪几乎被磨平了。
且不说她如今废人一个,即便是修为尚在,蔺千如今入魔,修为精进不少,早已不是她能匹敌的。
就这样在黑暗中被钳制住了双手,路祁瑶躺在软榻上,连挣扎都显得费力。
“路祁瑶……”
脖颈忽然感受到一阵热息,还散着淡淡的酒香,香醇的气味让人有些沉醉。
路祁瑶茫然无措地睁大双眼,黑暗中,似乎看见蔺千的下颌近在咫尺,再往下,喉结隐忍又难以克制地滑动。
徒劳地挣扎了一番,听见蔺千低沉的嗓音再次响起,“路祁瑶……”
他低声叫了一句她的名字,却没有了后文。
路祁瑶厌恶这种被人操控的无力感,募地仰颈,露出锋利的牙齿,用她仅剩的武器,去撕咬挣扎。
换来的,是再次失手,随后被粗鲁地压在被褥间。
慌乱抵死挣扎间,又觉得头晕目眩,布帛撕裂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尤为清晰。
路祁瑶咬着牙,将挣扎间险些要发出的嘶喊声尽数含在牙关,咽回了肚里。
她无路可退,又无力抵抗,一双手的指甲陷到皮肉里,弥漫的几不可闻的血腥味随即被酒熏味覆盖。
幻境如梦,人在梦中有时根本不会意识到自己沉溺于梦魇。
即便在初涉梦中一再提醒,在深陷其中之后,便再难分辨。
(https://www.02shu.com/5031_5031257/23526966.html)
1秒记住02书屋:www.02shu.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02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