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恻隐
纵然路祁瑶再淡然自若,忽然瞥见角落里不知何时多出来一个人,她还是惊得激灵了一下。
重重林立的木架之后,漆黑昏暗的角落里,浅浅的月辉自窗棂外洒进。
月辉投下的光影里立着一个案台,一半隐匿在黑暗中,一半展露在光影里,两座如山的经卷堆叠于案台两侧。
若不细看,怕是很难注意到,经卷间还藏着一个人影。
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路祁瑶微微凝目,脚下已经不自觉地往案台挪去。
屋室昏暗,借着惨淡月光,只能依稀辨认出那个人一手搁置在案台上,整个脑袋枕着手臂,脸埋在臂弯中,只剩头上高束的发束垂落在侧。
路祁瑶不禁疑惑,乾元阁向来不见外人进来过,此人坐在此处看上去倒十分安然,莫不是什么高人?
见此人纹丝不动,似乎是趴着睡着了,路祁瑶借着隐身决,淡然移步过去。
走得近了些,路祁瑶才看清,此人周身玄衣,分明是天乾门弟子服饰,哪里是什么高人。
一时更加惊愕,天乾门内,还有谁敢擅闯乾元阁?
“唔……”
未及她思索完,趴在案台上的人忽然动了一下,黑暗中只见那个人依然头枕着手臂,只是另一只手捂着脑袋,传来嘶的倒抽凉气的声音。
听声音,此人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路祁瑶惊疑地往后退了两步,犹豫着要不要去看看此人是谁,究竟怎么了。
迟疑了片刻,她方抬脚往前走了一步,又立即顿住。
眼眸冰冷地看了一眼蜷缩在案台旁的那个人,路祁瑶决绝转身。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族的事,谁要去管。
她转身走了两步,抬眼环视一圈,除了堆满瓶瓶罐罐的案台及摆满经卷古籍的木架,乾元阁内,似乎没有她要找的无定环。
至少,她没有看到上辈子一进门便入眼的紫金丹炉。
“师姐……”
路祁瑶正疑惑地扫过整个屋内,忽然,传来一个微小又耳熟的声音。
在木架间游过的视线瞬时凝滞,路祁瑶微微睁大了双瞳。
细长的鸦睫下那双淡色的眸子微微颤动,她满脸难以置信,僵立在原地纹丝不动。
“啪”的几声,似乎有经卷玉简哗哗落地。
路祁瑶木然回头,循声望向昏暗的角落里,那个一半隐没在黑暗中的案台。
趴在案台上的人方才碰倒了几卷玉简,而他自己,也一个翻身,从案台上倒了下来。
此刻他整个人暴露在淡淡的月辉下,清俊的脸庞在月光中染上了一种病态的惨白。
路祁瑶满脸惊愕望去,瞳仁骤然微缩,宽大袖袍里的手掌不禁轻颤了一下,一个熟悉的名字自心头闪过。
蔺千……
躺在地上的人正是蔺千。
他此刻剑眉紧拧,眼帘紧阖,眉眼间俱是痛苦之色,薄薄的唇瓣毫无血色,额前的碎发经细汗沾湿凌乱不堪。
他眼睛紧闭着,嘴巴动了一下,轻声喃喃道,“师姐……”
气若游丝,声如蚊吟,在死寂的乾元阁中,带着一丝哽咽,募地响起。
路祁瑶就站在离他不远处,眸色冰冷,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这个狼狈得甚至有些可怜的家伙。
心里微微疑惑,路祁瑶皱起眉头,不急不徐朝地上的人走去,面色依旧毫无波澜。
或许感受到有什么在慢慢靠近,蔺千警惕地睁开双眼,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他眼皮随即很疲惫地耷拉下去,又阖上了眼帘,眉心依旧蕴满痛苦。
路祁瑶走到蔺千咫尺之外的身旁,缓缓蹲下来,双手揣在怀里,颇为怜悯地打量起他来。
可怜的东西,你怎么了?
路祁瑶回想起上一世,自己过得那么凄苦,最终还落得个含恨而终,死不瞑目,只觉得这几日对这小子未免太仁慈了些。
目光冷冷定在那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上,路祁瑶眼里闪过凶光。
她心里冷笑道,在此地人不知鬼不觉地杀了他,届时也无人会查到她头上,真是天都在帮她啊。
路祁瑶无声地咧嘴笑了起来,同样白皙的面庞上笑容凄苦。
她抬起一只手,掌心缓缓凝起灵流,冰冷的寒气在空中凝结成形,不多时,她掌中已经凝出了一支冰箭。
路祁瑶以灵力托起冰箭,悬在蔺千心脏的位置,人仍是蹲在一旁,怜悯地看着蔺千。
她心里闪过一丝快意,可神情却没有复仇的那种期待,确切来说,那丝快意也是转瞬即逝。
控制冰箭的手募地曲指放下了,路祁瑶眨了眨眼睛,似乎要试图说服自己。
她心里煎熬道,“杀了他,就不会有前世那些苦痛了,还犹豫什么呢?”
同时脑子里有另一个声音在嘶声喊着,“路祁瑶你别再自欺欺人了,前世今生还有何瓜葛,分明是自己不能释怀。你是个木头吗?蔺千今生对你多好你感受不到吗?”
“他前世伤你,可此世,他何时不是在护着你?”
两种声音在脑中混杂,路祁瑶只觉得嘈杂,她拧紧眉头,手掌骤然一握。
冰箭瞬时碎成了齑粉,透着寒气,散入空中。
感受到了一阵寒气侵骨,蔺千艰难掀起眼帘,漆黑明亮的眼睛里此刻布满了血丝,纤长的睫毛下两团青晕。
他看样子似乎是很多天没有好好休息了,整个人显得破碎又疲惫至极。
浓密纤长的长睫如蒲扇团轻轻扇了两下,蔺千转动了一下眼珠子,在他眼里,四周依旧是一片黑暗,空无一人。
路祁瑶蹲在蔺千身旁极近的位置,只要稍稍伸手就能触碰到他无力瘫放在冰冷地面的手。
她手指动了一下,可终究还是把手收了回来。
蔺千睁开眼睛静静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也不知是经历了什么,眼里空洞无神。
稍显稚嫩的面容让他看起来像个无助又可怜的小孩子,可向来携着融融笑意的唇瓣紧抿着,整个人又尽显沧桑。
你到底怎么了?
路祁瑶瞳中淌过一丝湿润的光泽,杀意全然消失。
这时,地上破碎的少年侧了一下脑袋,鬼使神差地,对上了路祁瑶复杂的眼神。
(https://www.02shu.com/5031_5031257/23526952.html)
1秒记住02书屋:www.02shu.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02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