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师姐神智迷乱
路祁瑶被白衣女子一掌震出,霎时梦境颓散,她还来不及稳住身形,就因为听见白衣女子的嗓音怔愣得睁大了双眼。
梦境离散中,又是一片朦胧,身后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把她往外吸。
路祁瑶仍定定看着白衣女子的方向,朦胧迷雾中,她的身影若隐若现。
路祁瑶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最后一眼,她竟看见了那个白色的身影渐渐变换,视野中所有景物消散的刹那,她目光所及,是一个模糊不清的男子身影。
也只有刹那,还不及她看清,梦境彻底消散。
又是一片漆黑,路祁瑶还在梦境中泅渡,尚未完全醒过来,可她意识却是清晰的。
路祁瑶在一片黑暗中想到她猝不及防跌出了梦境,生死未卜的师妹还落在了里面。
发生的一切俱在她意料之外,她根本没有想到今日会遇见这么诡异的一个人。
那个人倒不算道行有多高,只是他似乎什么都知道,反而让路祁瑶觉得相比魅妖天姝,那个尚不知是何身份的人更让人胆寒。
回想起那个人一心要杀了小唯和蔺千,路祁瑶又是一阵慌乱,她在黑暗中叫喊了起来。
“小唯……”
良久,无人回应。
“小唯……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路祁瑶手足无措地喊着,两世有无数次引魂入梦,她哪一次不是踌躇满志入梦然后安然无恙地醒来。
唯独这一世,什么都变了,发生的一切她都始料未及。
正如她没有料到陈府除祟会遇上本该待在洞枯崖底的魅妖,此次她也没有料到本欲寻找同族,却会遇上这个白衣女子。
发生的一切她来不及阻止,甚至于小唯的死,似乎也在重蹈上一世覆辙。
“你说话啊——”路祁瑶忽然崩溃,嘶声喊了起来。
然而四周漆黑,整个空间仿佛一个不存在的虚空,连回声都听不到,遑论有谁来回应。
“姜小唯——”
你还没好好看过人间,你甚至还没有活到上辈子那般意气风发,怎么能就这样……死了呢?
姜小唯,我还没告诉你我的身份,还没带你回家啊。
你喜欢喝的酸梅汤还没来得及给你买,你爱看的话本还没要掌门师尊还给你。
你这辈子,才刚开始与南宫寻有交集,连上辈子的交情都没有走到……
路祁瑶冷冷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只觉得有什么温热的液体自眼尾滑落,一路流过脸颊。
原来她这一世,竟是白活。
谁也救不了,什么都改变不了。
心里猛然收缩,仿佛有钢梳在拉锯,一下一下顿顿剔过血肉,血流涌柱。
路祁瑶睫帘慢慢垂下去,眼眶不知不觉涌过一片温热。
“师妹……”
路祁瑶喃喃低声叫道,她在黑暗中茫然睁大了眼睛,噙满眼泪的眼睛里有水光骤然破碎。
无边的寂静与黑暗完全包裹住了她,路祁瑶蹲在黑暗中,双手揽着肩膀。
重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无用又无助。
谁来告诉我该怎么往下走?谁能告诉我接下去还会发生什么?谁来告诉我,接下去又要献祭谁的性命?
逆生的代价,竟是如此吗?
原道是天见垂怜,让她得以重生。
原来……
是比轮回更残酷的天罚。
让她在这个尘世里,承载着两世的记忆,恨不能,爱不得,拿不起,放不下。
让她看着周围的人重蹈上一世覆辙,她依旧无能为力,一如上一世。
“谁来救救我……”黑暗中,路祁瑶小声开口,像是抽泣。可她声音极小,声若蚊吟。
她的高傲不容许她如此狼狈开口,即便是空无一人,这样的狼狈似乎都是一种罪过。
一个人扛着太累了,谁都好,来救救我吧。
前世一个人扛着一直到死,她都坚持下去了,可此时,她再无心力看悲剧重演。
漫无边际的黑暗中,路祁瑶缓缓阖上眼眸,她环抱住自己瘦弱的身躯,蜷缩成小小一团蹲在黑暗中。
无辜又无助……
引魂入梦,若是神智迷乱,则易沉湎梦境。倘若死于梦中,则再无脱离之法,身死则魂销,不入轮回,再无来世。
谁都别来救我了……
身死魂销,再无来世。
本就是逆天而行偷来的命,也妄想要诸天神佛庇佑。
上天可怜她,让她重来一次,现在,不过是期限到了。
路祁瑶眼眸紧闭着,神色慢慢舒缓下来,似乎是死前的释然。
“祁瑶——”
神智慢慢迷糊,意识稍显混沌,视觉暂时没有什么触动,听觉一时敏锐起来。
她听见一个轻柔的声音在唤她,声音空灵幽远,听不带真切。
“祁瑶——”
黑暗中,路祁瑶紧闭着的眼睛眉心抽动,她尚有一丝意识,恍惚间,似乎听见有人在叫唤。
是执念吗?
不得不承认,死前的最后一刻,她其实还是希望有人来救她的。
天乾门大师姐,自是高高在上无人能敌,可这一世不一样了。
她不再是守了五年凌云擂榜首的擂主,是不是意味着,她也可以偶尔有那么一次示弱。
她也是人,也希望一有危险,总能有个人挡在她面前。
她也希望,有个人能理解她的不善言辞,能理解她的冷若冰霜。
她不喜热闹,可一个人时,也会觉得孤单。
她强大伟岸,可以保护好任何人,可也会失手,也会受伤。
她羡慕啊,羡慕师妹时时被人护在身后,羡慕师妹在受伤时有人照顾。
羡慕她活泼可爱……
曾经的自己,似乎也是这样的吧?活泼可爱……
记忆轮番自脑海闪过,温馨的,欢快的,黑暗的,狎猊的,脏污的,让她撕心裂肺的,统统在这时涌来。
“你好端端一个月照族圣主,何其尊崇高贵,为了这些人,何必呢?”
“她是你师妹,可当初,蔺千如此对你,可曾想到过你也是他们的师姐?”
“不杀你,是因为你这条贱命是师妹救的,折磨你,是提醒你别忘了自己罪孽深重。”
耳边充斥着一片嘈杂,温柔细腻的声音混杂着冰冷的嗓音,在无边的黑暗中被无限放大。
路祁瑶眉心抽动,紧闭着的双眸缓缓睁开,黑暗中闪过一线妖异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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