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复刻
“师姐。”
身后的蔺千忽然沉声开口，路祁瑶立即绷紧了身体，雪绡广袖中的手已经开始暗结法阵。
该来的还是来了，罢了，总有一日要与他决一死战的。
路祁瑶都已经做好了与蔺千一战的准备，不料一转身，便对上他复杂的目光，其中夹杂着许多她看不懂的情绪。
蔺千紧抿着唇，慢慢走过来，而后见路祁瑶很抵触地往后退了一步，他赶紧顿住了脚下。
他说:“师姐，别生气了。”
蔺千圆睁着晶莹的瑞风眼，纤细浓密如蒲团的睫扇忽扇，眉宇间仍见戾气，可眸色清亮，眼神诚挚。
蔺千垂下眼眸，一副诚心认错的真挚乖顺模样，他接着道，“是我来迟，才让那些歹人敢对师姐如此放肆。”
路祁瑶没有开口，见他如此，只蹙着眉头愈发不解，他究竟……又想耍什么手段?
前世虐她至深，怎么?此世想换一种方式了吗？
欲擒故纵?还是先打动她，再往她心上插上一刀?
路祁瑶阖上眼帘，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有些沉重，她问，“你究竟又想如何？”
蔺千一脸茫然，圆睁着的瑞风眼无措地眨了几下，“我只是……只是担心师姐安危。”
说完之后，他忽然不敢与路祁瑶对视，眼神闪躲，舌头打结了一般，支支吾吾掩饰道，“是素律长老担心师姐与掌门师尊的安危，特命我与南宫寻前来相助。”
“南宫寻也来了?”
蔺千解释道，“我们在半途途经一座荒山，南宫寻感知到其间有异动，便先前去查看了。”
路祁瑶此问不过是试探，看他答话时眼神诚恳，她心里瞬时了然。
前世的蔺千，说话的语气及眼神绝不会如此，再联系前几日他的举止反应，分明只有尚未入魔的蔺千才是如此。
想来……竟是自己一直多疑吗？
可当时在乾元阁，分明是前世的蔺千才会有当时的反应。
路祁瑶有些迟疑，不知该不该信他所说的话。
疑惑的间隙，她眉头紧蹙，只觉得脚下又微微发软，一阵头晕目眩，两眼一黑，冷不防地踉跄了一下。
“师姐！”蔺千看出来她神色有异，慌张伸手去扶她。
他轻柔搀着路祁瑶的手臂，另一只手的手掌不偏不倚，恰好扣在了路祁瑶封印落下之处。
手腕被蔺千搭住的那一瞬，不知是不是她目眩眼花，竟看见手腕处浅浅金色华光流转，封印隐隐有松动的趋势。
路祁瑶几乎是本能地把蔺千给推开了，她紧蹙着眉头厉声吼道，“别碰我！”
话音刚落，脑颅内便一阵胀痛，头痛欲裂。
路祁瑶抬手抚上额头，只觉得脑内一阵忽冷忽热，连带着冰冷唇瓣都冷热交替。
她用力眨了两下眼睛，随后，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眼前又一片黑暗。
她似乎……又旧疾复发了……
“师姐……”
一旁的蔺千手足无措，想要去扶路祁瑶，但又不敢违逆她方才所说的话。
师姐说，别碰她……
路祁瑶深吸了一口气，快要炸裂的脑颅得不到丝毫缓解。
失焦涣散的瞳眸中已经有水光淌过，耳边一片嗡鸣，待那阵嗡鸣散去，便听得一个声音飘飘渺渺自悠远之处传来。
“秦诺，沽清正之名，结虎狼之属，罪不容诛，汝可知罪！”
“今日，引天雷业火，废汝修为，毁汝仙骨，汝可知罪?”
这声音不知来处，不似是她脑中传来，倒像是从四面汹涌而来，细密地围成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壁。
路祁瑶身在其中，快要沉溺窒息。
她双手捂着脑袋，愤恨地抬起头，翦水秋瞳染上血色，失焦涣散的瞳眸定定望着天幕。
双眼分明已经失明，眼前一片漆黑，却恍然看见，天雷划破苍穹，整片铅灰色的天幕霎时大亮。
那是……天雷降下，天雷轰顶……
“汝可知罪?”
汝可知罪?
那声音响彻四野，路祁瑶额头沁出了一层薄汗，额前细碎的头发在冷风中凌乱。
那不知从何传来的声音悠远回荡，久久回响。
汝可知罪?
一遍又一遍的叩问，压得她喘不过气。路祁瑶紧紧捂着脑袋，唇瓣微张，毫无血色。
“哈哈哈哈……”
恍惚间，似乎有一个女子空灵诡谲的笑声传来。
随后那个空灵的声音哽咽颤抖，自空寂的苍穹之下久久回荡。
“我，无罪！”
像是受此声音的操控，路祁瑶满腔怨戾，柳眉紧蹙着，淡若琉璃的疏冷瞳眸中血光微闪，眉心一道红痕映现。
随后只听得那个女子的声音再度响起，嗓音嘶哑，支离破碎，浸染着刻骨仇恨。
“我秦诺，甘愿堕魔，生生世世，不入轮回，以此血躯，立下恶诅，楚门后世，凡任掌门之位者，步吾后尘，不得好死……”
路祁瑶满是愤恨地望着天幕，仿若受那声音的控制，意识全无。
她啜泣悲鸣，两眼绝望，似乎看见，有数道狰狞天雷撕裂天幕，刹那间，眼前一片白光，而后，天地失色。
一切归于虚无。
剧痛自头顶传遍四肢百骸，周身的骨头仿若碎裂，全身的筋骨似乎都在扭曲萎缩。
“师姐——”
蔺千不知何和时已经从身后抱住了她，温热的身体紧紧贴着她消瘦的脊背，两只手环抱着她。
可路祁瑶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意识，只感受到摧心裂骨的剧痛一寸一寸蔓延，两边眼眶似乎有温热的液体流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血腥味。
“啊——”
一声尖利刺耳的凄声厉叫自喉管发出，路祁瑶冰冷的双手捂着头，两只茫然睁着的眼睛流出血水。
她甚至没有多余的意识去思索，自己为何会突然复刻着脑海中虚无缥缈的那个惨叫。
仿佛魂穿脑海里那个女子，待叫完之后，便哇得一口瀑出鲜血。
路祁瑶脚下一软，颓然往后仰去，倒在了紧紧环抱着她的玄衣少年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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