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但愿君心似我心
蔺千揽着她的手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路祁瑶闭着眼睛不知他神色,只感受到他唇瓣冰冷。
“阿乔……”他微声唤着,小心翼翼,像是试探,“你不生气吗?”
路祁瑶抬手用拇指轻轻擦去沾上他嘴角的血渍,眼里掺着蜜似的黏黏腻腻,“生什么气?”
她声音十分微小,像是耳语,全然听不出来其中藏着的悲戚。
这个傻子啊,等了她几世,为什么不早些告诉她?
如果她没有复生,如果她没有想起那些记忆,如果在某一世真的遭魅妖算计,两人彻底反目成仇,是不是他那一世的献祭真的要白费了。
再对上他纯澈双瞳时,恍然想起白玉桥头,这个孤立无援的傻子提剑与无数天乾修士对峙时,该有多绝望。
“你怎么会那么傻啊?”
心口像是缺了一块什么,苦涩从心口一路蔓延,随着满口血腥,从心底苦到了喉管。
当初放着好好的正道不走,为何还要救她?这一救,便被她误了三世。她一个异族人,何德何能啊?
路祁瑶像是抽泣了一下,便微微起身回抱住了一直搂着他的少年。
昔日意气风发年少轻狂的无知少年郎,而今已经是个挺拔玉立的潇潇君子,纵然满身戾气,终究不算大恶之人。
路祁瑶靠在蔺千怀里,他臂膀算不得宽厚,反而有些削瘦,却无端让她觉得安心。
她苦笑了一下,两个算魔又不是魔的人,冥冥之中竟都是天意。
或许这才是两人最好的结局吧,她不求太多,只愿这个傻子余生能安然。
“阿乔……”蔺千声音有些喑哑,他低声唤了路祁瑶一句,便将怀中的人搂得更紧。
他低垂着蒲团般细密的鸦睫,深吸了一口气,贪恋似的将下巴抵在路祁瑶肩头。
“三世遇卿,何其有幸。”
幸好,你还在,幸好洞枯崖上纵身一跃,换得了转世。
路祁瑶将头埋在蔺千颈窝,她搂在蔺千腰际的冰冷手掌微微收紧,像是叹息,哑声道,“幸得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一缕天光自颓败的古庙上倾洒而下,恰到好处地洒在两人身上,昏暗中古老的神庙中,唯独那一缕光照明几寸圣洁。
仿若天神降下的祝愿,又许是应了两人前世之约。
自此,神明偏爱,一切从欢。
————
北邙山附近,偌大的栖影阁中,栖影阁与点苍山下山除妖的两派弟子齐整列于玄策台下。
一个两鬓稍显斑白的男人双手背负于身后,肃穆立于玄策台上。
小唯站在那个男人身后不远处,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他看上去只是四十多岁,即便相隔甚远鬓角的白发已经十分明显。
那是小唯的义父,栖影阁的阁主——姜涣。
她八岁那年随义父入的栖影阁,在栖影阁的这些年,义父一直将她视如己出,把她当做下一任阁主来栽培。
小唯双手靠在身后,眼睛里阴郁更深了些,听其他同门提起过,义父原是有一个儿子的。
可他儿子很小很小的时候便走丢了,据说当年楚门妖邪肆虐,小少主是被妖邪掳掠走的,至今生死不明。
小唯轻轻叹了口气,算来,小少主失踪之时,恰好是她流浪楚门的那段时日。
当年乱世,连四派之一的尊主之子都不能幸免,可想而知,祸乱了多少无辜百姓。
“姜小唯。”
站她左边的楚暮忽然拿手肘撞了一下她,小唯缓缓转过头,像只小猫一样睁着圆圆的眼睛。
“怎么了?”她小声问道。
楚暮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眉眼间掩饰不住的欢喜,可又没有表现地太过明显,“明日我爹就要来了。”
小唯轻轻笑了起来,“你之前说过的,怎么,出门一趟就想楚掌门了吗?”
这时,站她另一侧的南宫寻也转过眼神,目光下意识落到小唯身上。
小唯刚把头转回去,余光便注意到一束炽灼目光,她微微笑着,“怎么了?”
见南宫寻脸色有些苍白,小唯眉头微蹙,“你伤还没好吗?”
南宫寻只温柔笑着,“已经好了。”
玄策台上姜涣还在说着什么,小唯将懒散的姿势换了,朝南宫寻靠近了些,“要不我带你去找药师看看吧。”
楚暮忽然也靠了过来,“你们两个,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小唯想起来楚暮当时在古庙中也是瀑了一口血,因而看着他们两人,商量似的,“你们两个还有伤,要不我先带你们去找药师吧。”
她说完便朝身后站着的大师兄顾言抛了一个眼神,示意他待会儿转告义父。
眼神交流是她跟大师兄相处多年的默契,顾言显然读懂了,只做了一个“放心”的手势,便看着小唯拉着点苍山二位少主走了。
楚暮被小唯牵着,下意识就在她松手之前回握住了,因此握得极其自然,已经是他牵着小唯了。
他笑着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站不住了,所以故意拉上我们两个好替你开溜找借口?”
小唯有些无可奈何,她另一手已经松开了南宫寻,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被楚暮轻轻握着。
她啧了一声,拿手背撞了楚暮一下,“好心当成驴肝肺,都是多年交情的老朋友了,还这么看我,多少有点不厚道了。”
三人并肩走着,小唯挽起双臂,浅浅笑着,摸了摸鼻子,“话说当时是真的谢谢你们啊,一心想着要替我报仇。”
她没想到这两人往常替她打掩护也就算了,生死存亡之际,竟也不忘护她。
她一个月照族人,几辈子修来的缘分,能遇上两个这么讲义气的朋友。
这一世可谓万事顺遂吧,在天乾门有师兄师姐相护,在栖影阁有一众师兄弟陪着,在外头,还能时不时“偶遇”上他们二人。
不过……
小唯微微侧头瞟了一眼楚暮,不知是不是她自作多情,竟有种模糊的猜想。
可即便活过两世,毕竟没有经历过情爱,小唯不敢确信自己的猜想。
或许……是她太敏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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