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大冒险之问阿姆
长华不意在此重逢王玄思，尤其今日她还没戴帷帽，正犹豫要不要只作不识，就见那王玄思望了过来，而后脚步一顿，双目微微一亮，换了行进方向便直直地朝她走来。
蹇三不曾见过王玄思，虽知这位气度不凡的郎君必出高门，许是认出公主，但见公主却未有相迎之意，他便先拦了人，指了指对面，道：“郎君出寺请走那边。”
王玄思身后跟着的一高大仆从心生不满，上前一步就要争辩，却被王玄思止住了动作。
他笑盈盈地望着蹇三微微颔首，而后看向长华，揖道：“王某唐突，敢问女郎可是阿霁娘子？”
长华：“……”
虽是问句，但看王玄思的从容之态，似乎确信无疑，长华不禁纳罕，她今日的装束与那日全不相同，且又未开口，这王玄思是如何确定她的身份的？
或者他也未认出，只是上来大胆一试？
不管如何，人家问出了口，长华便不得不答。
她微微一礼，笑道：“不期再次相遇，王郎君竟还记得我。”
那女郎一开口，王玄思便知自己猜对了，他双目越发明亮，再次揖道：“阿霁娘子风神秀彻，王某心实仰之，娘子还能记得我，乃王某之幸。”
“王郎君过誉了，郎君才是风采超群，见之忘俗。”
虽只一句客套，但王玄思听在耳中，只觉这数日的烦闷都烟消云散，以往比这更甚的夸赞也曾听过，却都不如这一句叫他心中畅快。
“娘子夜临山寺，可是有何急难？王某虽力微，却还薄有资产，愿为阿霁娘子效犬马之劳。”
长华微微诧异，这话可太过了，二人只是机缘巧合之下相识，又无恩情，甚至之前王玄思还算帮了她的忙，怎就忽然这般亲厚了？
难道是猜出了她的身份？
长华心中狐疑，面上却笑道：“多谢王郎君美意，我无甚急事，只是有些佛理不通，前来请教大师罢了。王郎君是要出寺么？若有事，尽管先行。”
急于表露的善意似乎起到了相反的效果，王玄思心中无奈，再要多说，只怕也是适得其反，他便再次拱手揖道：“既如此，王某便先下山了，娘子有事，可叫人往山下茂园寻我。”说罢又向知客僧道：“多谢师父相送，改日王某再来，望师父莫嫌。”
那知客僧知王玄思是住持慧智禅师之客，且这王郎君在寺中点了两盏长明灯，又舍了不少香油钱，便笑道：“小僧恭候郎君。”
恰此时连鞋都忘了穿还是在小和尚提醒下才胡乱套了就跑来的慧成到了，免不了又是一番辞别，慧成不耐烦道：“郎君好不痛快，莫要拖拖拉拉，天黑难行，要走快走。”
这话何其直，众人无不惊呆，那王郎君再是谦和，也是琅琊王氏的公子啊！
王玄思却不以为意，还拱手笑道：“甚是，多谢师父提醒，如此，王某便下山去了。”
言罢又向长华望去一眼，微微颔首，这才转身离去。
未等长华有所反应，慧成已上前道：“施主有《法华经》译本？”
他带着小和尚去妃陵为卢贵妃超度之时并未与长华同行，因此不识，但听小和尚说是一位女郎来送译本，立时就认准了。
长华点头应是，那慧成也不怀疑，喜笑颜开道：“太好了，施主快随我来！”
一路将长华引到了藏经阁，慧成指着在案上摊开的经卷道：“这些可是施主此前所写？”
长华点了点头，见案上有现成的笔墨纸砚，坐下又默了一段，让慧成看了，才在慧成满面的激动中道：“师父放心，今夜我便默出来，不过，我现在要先去客舍看我阿姆，看完阿姆便来默，可否？”
慧成自是满心不愿，但出家人也不能做那强人所难的事，他灵光一现，道：“女郎阿姆是谁？贫僧叫徒弟将她请来这里如何？”
如此一来这女郎就不必来回折腾了，可以赶紧默了。
慧成自认这个主意好，甚至道：“或贫僧亲自去请也行。”
长华失笑，这不是谁去的问题，是汤阿姆跑这一趟会不会着凉的问题。
“师父，我连夜上山，就是为了来送经，必会尽心尽力，师父且再等等，如何？”
这就是还要亲自去……慧成无奈，只得应道：“施主肯来，贫僧感激不尽，岂有不依之理？施主但去无妨。”
长华谢过，又将带来的几卷旧经拿出来，道：“承蒙大师不辞辛苦，前番下山为贵妃超度，此乃谢礼。”
她此前曾对穆元景说过要为法华寺献经，去妃陵没能找到人，她就将备好的经卷带了来，总算不食言。
慧成初时不以为意，直到翻开那些经卷，只见有《摩诃般若波罗蜜大明咒经》、有《维摩诘经》、有《佛说阿弥陀经》、还有《药师经》等，好几本都是散佚的孤本，他苦寻数年而不得，今夜竟一下得了这么多，那一股狂喜自不用说，也就再不管那女郎去哪儿，只要别失约不给《法华经》译本了就成……
长华脱身到了客舍，汤阿姆所住的那一间屋子还亮着灯，她推开门走进去，在饴露惊喜的目光下，看向坐在床上的汤阿姆。
几日的休养已让汤阿姆脱离了之前那枯槁的模样，但气色仍旧不好，眉心微锁目下发乌，憔悴的像是夜夜不能安枕的模样。
见长华来，汤阿姆面上立时露出笑意，起身要来迎，却被疾走了两步上前来的长华给按住了。
“阿姆莫动，好生歇着。”
汤阿姆笑着坐回去，只道：“老奴身子好多了，公主无需太过担心。”
长华却嗔道：“阿姆就会安慰我，只要还有力气张口就通通都是无事，我可不能信你的话。”
汤阿姆被怼得哑口无言，一旁的饴露笑着附和：“公主说得可太对了，我在这里好几天，就没听阿姆说过一句不好。”
长华了然地点了点头，汤阿姆无可分辨，忙道：“公主怎来了？可用过了晚膳？”
长华在路上用了点心，并不饿，但她却看向饴露，道：“这斋堂里可还有吃的？若有，帮我拿一些来。”
饴露顿时心疼，应了一声忙去了，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看了看汤阿姆床头的一碗药汁，道：“阿姆莫忘吃药，再等便凉了。”
汤阿姆点点头，叫她尽管去。
待饴露离开，长华才捧了那碗药，亲手奉到汤阿姆面前，道：“阿姆先把药吃了吧。”
汤阿姆不要长华服侍，自己接过药碗一气饮了下去。
见长华又倒了温水端上来，她无奈接了，喝了两口压了压药气，才坐好，恭敬地等着长华接下来的话。
长华叹了口气，道：“阿姆，董欣死了。”
汤阿姆一怔，还没想明白，又见自家看着长大的女孩面上露出深切的悲意：“她留了血书。阿姆，我都知道了，当年卫水之变，令无辜蒙冤……”
汤阿姆心中一震，面上登时白了起来。
“阿姆，事到如今，您还要瞒着我么？”长华哽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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