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吐谷浑来使（二）
日上三竿，站在皇帐之外等着迎接吐谷浑来使的大臣们站得腿都酸了，也没等到人来。
中书冯严有了岁数，先就撑不住，见内官汲平出来，上前低声问道：“使者那边，还没有信来？”
汲平也是满心焦急：“可不是呐，奴婢去前头问问。”
冯严本还想问问太子有没有遣人回来送信，见汲平这般行止，便知不必再问——定是没传信来，若不然，陛下不能叫汲平派人再去探。
列队等候的众人本不敢失了礼仪，可吐谷浑使者迟迟不来，眼看上了岁数的诸如太常卿张椒，已然额上见汗摇摇欲坠，一向爱护太子的谢太傅也面色不好，除了尚书令兼廷尉正王皓面色如常，余者皆面有异色。
冯严无奈，正要进皇帐请示一番，好为众臣谋个座儿歇歇脚，就听身后一阵喧哗，他回头一看，只见太子穆元辰骑马行来，身后跟着何氏二郎，再之后便只有那气喘吁吁小跑疾行的内官汲平，却不见吐谷浑使者的半个人影。
这怎么回事？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太子去迎吐谷浑使者，怎么自己先回来了？
冯严上前一步还欲询问一句，只那穆元辰风一般驰过，看都没看他便向皇帐而去，冯严脚步顿了顿，见汲平亦是一脸为难，朝他行了一礼便又急匆匆地跟着太子往皇帐去，他也就叹口气，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皇帐之中，阮贵姬已回自己的帐幕，只有何皇后伴着皇帝端坐其中，等着接见吐谷浑来使。
听见帐外传来太子到的消息，何皇后刚想正襟危坐端正仪表，就见穆元辰已皱了眉走了进来。
皇帝本精神不济，还在强打精神，一见太子这般形容，知道有异，便道：“太子，吐谷浑使者何在？”
太子跪地道：“儿臣无能，接不来吐谷浑使者。”
皇帝满心疑惑，问道：“怎么回事？”
太子闭着嘴不肯说，何皇后便看向与太子同行的何勰，道：“勰儿，你说。”
何勰抬头看看皇后，再看看皇帝，一向蛮横口快的他竟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样，被何皇后瞪了一眼，方才道：“回陛下，回姑母，那吐谷浑使者……就是那王子，慕容握瑜，他……他……”
想起大兄何琇冷着脸嘱咐他的话，何勰到底心存顾忌，吞吞吐吐地道：“他用幂蓠遮面，见了太子殿下也不除帽露脸，行至半途，还腹痛不能成行，所以……所以，殿下便带我先回来，向陛下和姑母复命。”
幂蓠遮面？腹痛？不能成行？
皇帝皱了皱眉，向汲平看去。
汲平一脸为难，轻轻地点了点头，显然那何勰所言不假。
所以，是吐谷浑使者故意为难？
太子众星捧月惯了，哪里受得了这个，必是一怒之下撇了使者，自己先回来了。
皇帝只觉无力。
虽说吐谷浑使者无礼，可太子如此任性，岂能成事？
皇帝不说话，御前气氛顿时凝滞。
何皇后亦是不悦，太子虽办事欠妥了些，可那也是吐谷浑使者为难在先，皇帝因此怪罪太子未免有失公允，便开口道：“太子，那吐谷浑王子可是身子不适？可召太医与你同去。”
太子恭敬道：“儿臣已叫人唤太医了，怕父皇和母后等得着急，这才回来禀报一声。”
何皇后点点头，转向皇帝道：“陛下，既然那吐谷浑王子身体不适，且叫他休养一番，身体好了再召见，如何？”
大祁毕竟是上国，虽然有求于吐谷浑，可也不是随他折辱。
皇帝便也点了点头：“也好，就依皇后之言。”
但来使还在半路，那吐谷浑王子又“身体不适”，大祁这边不能不管，皇帝就看向太子，只尚未开口，便听太子道：“父皇，母后，儿臣忽觉头痛不适，迎接使者一事，还请父皇另派贤能。”
何皇后忙问：“我儿怎么了？为何头痛？”
“……约莫是吹了些冷风，不碍事，母后不必担心。”
皇帝在一旁冷眼看着，见太子看过来，才点头道：“可。太子也辛劳了半日，先回去歇息吧。”
竟半句不提头痛的事……
太子目中黯了黯，只得谢恩。
何皇后担忧太子，跟着退了出去，皇帝这才看向汲平：“使者那里，现在是谁在？”
汲平出去一趟，碰见太子返回，他便跟着回来，一路上也打听清楚了：“回陛下，是何詹事在。”
皇帝一怔，想起方才何勰那期期艾艾的样子，想来是被何琇嘱咐过，这才没胡乱告状。
“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帝又问。
汲平为难的不行，但也不敢欺瞒皇帝，就小声道：“吐谷浑王子行事恣意，太子殿下……被折腾的不轻。王子路上事由也多，一忽儿要用膳，一忽儿又要饮酒，看见天上飞鸟还要张弓……殿下忍不得，催促王子，王子偏说腹痛，更不肯行，殿下权衡之下，就先回来了。”
皇帝听罢，越发沉默。
吐谷浑是越来越猖狂了，那慕容老狗精明至极，如今见北盛强于大祁，便对大祁越发敷衍，慕容握瑜年少气盛，对大祁的太子也这般不恭，怎叫人不怒？
可话说回来，太子行事，也未免太过意气。
何家军再厉害，也未曾再打入盛京城下，与北盛对敌虽有胜负，但数年下来，北境战线却越发收缩，尤其自何老将军卸任之后，何家军胜少负多。难道太子以为，单靠何伯渊何仲方那两人，就能保大祁江山铁桶吗？
一国太子，重任在肩，处事却只顾自家心情……
皇帝捂了捂胸口，只觉一阵心悸。
汲平见状，赶忙捧了参茶上前，叫皇帝饮了一杯。
皇帝这才缓过一口气来，喘了几息，道：“老王爷可曾来了？”
汲平道：“不曾。”
“二郎呢？”
汲平顿了顿，更加小心道：“二殿下带着四殿下行猎去了，现在……还在猎场之中。”
皇帝便又问：“……三郎呢？”
汲平这回回得快：“三殿下就在帐外！方才老奴还看见大公主和二公主在外头候着，后来三殿下五殿下也来了。”
皇帝愣了愣，随即面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叫他们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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