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神迹之夜，天河被驯
李冰的号令清晰无比，每一个字都砸在众人心头。
“去，将河岸边那块万人难撼的‘断龙石’，给我扔进江心！作为‘分水鱼嘴’的基石！”
此言一出，人群中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断龙石？他竟然要动那块石头？”
“疯了！绝对是疯了！”
工部尚书张功身旁，一个懂些工程的官员脸色发白，哆哆嗦嗦地开口。
“尚书大人，这……这不可能啊！那断龙石，重逾万斤，深植地脉，当年我们工部为了挪动它，想尽了办法，折损了上百名壮工，都未能撼动分毫！这才放弃，绕道施工的！”
另一名官员也附和道：“是啊，此石坚硬无比，寻常工具根本无法开凿，当年刘伯还提议用火烧水浇之法，试了七天七夜，也只是崩下来几块碎皮而已！”
跪在地上的老工匠刘伯，此刻也抬起头，脸上全是惊疑。
他也参与过当年移动断龙石的工程，深知其难度，那根本不是人力可以完成的任务。
可现在，这位神仙般的人物，竟然要让那个石头傀儡去办这件事？
在数万道视线的注视下，那尊被李冰点中的“巨牛傀儡”，动了。
“轰——轰——”
它迈开沉重的步伐，每一步落下，都让地面发生轻微的震颤。
它走到那块巨大无比，盘踞在河岸边，真如一头蛰伏恶龙的“断龙石”前。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只见那巨牛傀儡俯下身，一双岩石构成的大手，直接环抱住了断龙石的根部。
“咯……咯吱……”
刺耳的摩擦声响起，是巨牛傀儡的手臂与断龙石的石皮在摩擦。
“起来！”李冰再次下令，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言出法随的威严。
“吼——！”
巨牛傀儡的身体内部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它双臂的石块肌肉猛然贲张，一条条由灵气构成的光纹在石块缝隙间亮起！
然后，在所有人毕生难忘的画面中。
那块让工部束手无策，耗费无数人力物力都无法撼动的断龙石，被硬生生地，从大地之中拔了起来！
“轰隆！”
巨石离地的瞬间，仿佛整个龙口峡都颤抖了一下。
“天！”
“起来了！真的起来了！”
“神啊！”
无数百姓看到这一幕，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恐惧与敬畏，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对着那尊抱着万斤巨石的傀儡，拼命地磕头。
张功和他手下的官员们，更是吓得魂不附体。
他们引以为傲的经验，他们赖以生存的常识，在这一刻，被这尊冰冷的石头傀儡，砸得粉碎！
巨牛傀儡抱着那块巨大的断龙石，动作却没有半分迟滞。
它转过身，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那咆哮翻滚的通天河。
“哗啦——”
湍急的河水疯狂地拍打着它的石腿，激起数丈高的浪花，可它却稳如泰山，在激流中没有半分晃动。
它就这么走到了李冰先前用神念锁定的江心位置，然后双臂发力，将那块万斤断龙石，精准地抛了下去！
“噗通——！”
一声巨响，河面炸开一个巨大的水坑，掀起的浪潮甚至拍打到了岸边。
断龙石稳稳地落在了江心河床之上，成了分水鱼嘴最坚固的基石。
这一幕，彻底击碎了在场所有人的心理防线。
如果说，之前的点石成兵是妖法，是幻术。
那现在，这搬运万斤巨石，精准投入江心，就是无可辩驳的神迹！
张功瘫在地上，看着那激荡的河面，嘴里喃喃自语。
“完了……全完了……”
他的政治前途，他的荣华富贵，在这一刻，都随着那块断龙石，一起沉入了江底。
然而，这仅仅是神迹的开端。
李冰父子，看都未看岸上那些凡人的丑态。
李二郎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一卷图纸，正是李太苍所绘神工蓝图的副本。
他对着那十几尊机关傀儡，开始下达一连串精准而快速的指令。
“长臂猿傀儡！去，按图纸所示，在两岸峭壁开凿锚点！”
“遵命！”
两尊长臂猿傀儡应声而动，它们四肢并用，灵巧地攀上了近乎垂直的悬崖峭壁。它们那超长的手臂末端，十指竟然可以化作高速旋转的钻头！
“嗤嗤嗤——”
坚硬的岩壁在它们面前，脆弱得如同豆腐，石屑纷飞，一个个精准的深孔被迅速开凿出来。
“铁臂鹤傀儡！吊装巨木，搭建支架！”
几尊形态更显轻盈的机关傀儡上前，它们的手臂可以伸长十余丈，轻易地卷起岸边那些需要数十人才能抬动的巨木，然后精准地插入峭壁上刚刚开凿好的锚点之中。
“玄龟傀儡！入水！稳固河床，打下基桩！”
三尊最为沉重的玄龟傀儡，轰隆隆地开进河里，它们背部的甲壳展开，竟形成一个稳固的平台，四足则化为巨大的铁桩，狠狠地砸入水下的淤泥和岩层之中。
十几尊机关傀儡，在李冰父子的指挥下，仿佛一支配合了千百年的神工天兵！
它们没有疲劳，没有失误，只有绝对的精准和超乎想象的效率。
开山、凿石、吊装、打桩、搬运、拼接……
一道道凡人需要耗费数月甚至数年才能完成的工序，在它们手中，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的事情。
分水鱼嘴的雏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江心成型。
飞沙堰的堤坝，在河岸边拔地而起。
宝瓶口的引水渠道，被硬生生地从山体中开凿出来！
整个龙口峡，变成了一个无比巨大的工地。
但工地上没有一声吆喝，没有一句指挥，只有机关傀儡运转时发出的轰鸣，和山石崩裂、巨木落下的巨响。
这是一种冰冷、高效、不属于人间的施工场面。
岸边的数万灾民和士兵，已经从最初的惊恐，变成了麻木的呆滞。
他们跪在地上，看着眼前的神迹，连议论的力气都没有了。
老工匠刘伯，更是激动得浑身颤抖，他看着那在黑夜中飞速成型的旷世工程，嘴里不断念叨着。
“堵不如疏……分流排沙……神迹，这才是真正的治水大道啊！”
“我钻研了一辈子水利，今日才知，我连门槛都未曾踏入！”
他看着李冰父子的背影，看着那位始终平静的鲁班大师，最后，看向那个从始至终都只是静静站立的白衣青年李太苍。
他的心中，只剩下了五体投地的崇拜与狂热。
时间，就在这神迹的上演中，飞速流逝。
原本狂暴不羁，桀骜难驯的通天河水，在遇到逐渐成型的“分水鱼嘴”后，被温顺地一分为二。
大部分的洪水和泥沙，顺着新建的“飞沙堰”，被排向了另一条泄洪河道。
而剩下那部分相对清澈的河水，则通过那被精确控制了宽度的“宝瓶口”，缓缓流入了新开凿出的，通往万里良田的灌溉主渠！
一夜之间。
仅仅一夜！
这项被大夏帝国视为天灾，困扰了历代君王上百年的水患，其最核心的症结，就在这无声的轰鸣中，被彻底根治！
当第二天黎明的太阳，冲破云层，将第一缕金色的光芒洒向龙口峡时。
咆哮消失了。
浑浊消失了。
肆虐的洪水，变成了一条被驯服的巨龙，温顺地按照人类为它规划好的路线，静静流淌。
整个河岸，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看着眼前这片崭新的，堪称伟大的工程，看着那清澈的河流，沉默了。
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自己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张功面如死灰，他看着那被彻底改变的天地，感受着那股温润的水汽，身体再也支撑不住。
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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