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恭喜你

谢煜看着她那双纯真得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睛，听着她毫无保留地诉说着对另一个男人的“喜欢”和“恐惧”，只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他深深地、连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试图甩开心中那阵尖锐的的疼痛，却无济于事。

那痛楚如同跗骨之蛆，牢牢地钉在他的心口。

他看着她，眼神复杂难辨，有痛楚，有不甘，还有一丝近乎卑微的希冀。

谢煜硬着头皮，几乎是自虐般地，问出了那个他明知答案却又不死心的问题，声音低哑得厉害：“那你对我……”

林暖暖转过头，纯真还带着点疑惑地看向他：“对你什么？”

谢煜看着她那双清澈见底、毫无暧昧情愫的眼睛，心中最后那点侥幸的火星也彻底熄灭了。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但他还是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不死心地、艰难地追问：“你对我……喜欢吗？”　问出这句话，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林暖暖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毫不犹豫地点头，脸上绽开一个毫无阴霾的、纯粹的笑容。

“喜欢啊！”　她回答得干脆利落，甚至带着点亲昵的抱怨，“你可是我在这鬼地方唯一的朋友了！我有什么事，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你！虽然你有时候嘴贱又欠揍，但关键时候还是挺靠谱的！”

“朋友……”　谢煜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像是第一次真正理解它们的含义。

他看着林暖暖脸上那纯粹是朋友间的信任和依赖的笑容，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冰冷的苦涩瞬间淹没了心脏，然后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原来……只是朋友。

唯一的朋友。

仅此而已。

林暖暖还沉浸在自己的烦恼里，完全没有察觉到谢煜此刻内心的惊涛骇浪。

她蹙着秀气的眉头，喃喃自语：“你说……咱们要是真跑路，逃到哪去好呢？江南？还是塞外？听说塞外天高地阔，宋清时的手应该伸不了那么长吧……”　她越想越觉得可行，眼睛都亮了几分。

然而，她等了片刻，却没听到谢煜像往常那样立刻插科打诨地接话，或是兴致勃勃地规划路线。

暖阁里安静得有些异样。

林暖暖终于后知后觉地抬起头，看向谢煜。

这一看，她愣住了。谢煜就站在她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那张总是带着玩世不恭笑容的俊脸，此刻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他微微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但紧抿的薄唇和微微绷紧的下颌线，都透露出一种极力压抑的、不同寻常的沉寂。

“谢煜？”　林暖暖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带着点疑惑和担忧，“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刚才在外面冻着了？”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探探他的额头。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谢煜猛地抬起了头！

他脸上所有的脆弱和痛楚在抬头的刹那被强行压下，快得让人几乎以为是错觉。

他用力地扯动嘴角，硬生生挤出一抹看似平静豁达的笑容，那笑容却像一张僵硬的面具，勉强挂在脸上，眼底深处是化不开的苦涩。

“没什么，”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努力维持着惯常的轻松语调，甚至还耸了耸肩，“暖暖，你不必逃了。”

“啊？”　林暖暖彻底懵了，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完全没反应过来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不必逃了？为什么？宋清时他……”

她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拉入一个滚烫而紧窒的怀抱！

谢煜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将她狠狠地、紧紧地拥进怀中！

他的手臂像铁箍一样环住她纤细的腰身和肩膀，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里。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发间，身体却带着细微的、无法控制的颤抖。

林暖暖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近乎窒息的拥抱弄得完全懵了，茫然地僵在他怀里。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那颗心脏正以失控的速度疯狂跳动，撞击着她的耳膜，带着一种绝望的、如同诀别般的悲怆。

那浓烈的悲伤和苦涩，即使隔着衣衫，也清晰地传递过来，让她心头莫名地一紧。

虽然不明所以，但林暖暖能感觉到谢煜此刻巨大的痛苦。

她抬起手，轻轻地回抱住了他，甚至还像哄受惊的孩子一样，在他宽阔的背上笨拙地、一下下地轻拍着，声音放得又轻又软：“谢煜？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有事你可以跟我说啊，我们是朋友，我会帮你的。”

“朋友”……这两个字像淬了毒的针，再次狠狠扎进谢煜的心口。

他身体猛地一僵，抱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这最后的温存刻进灵魂深处。

几秒钟后，他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猛地松开了她。

林暖暖被他推得踉跄了一下，站稳后，茫然地看向他。

谢煜已经退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眼眶红得厉害，像是极力忍耐着不让泪水落下，但他脸上却硬生生地、极其用力地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笑容扭曲着，带着一种破碎的、令人心碎的豁达。

“暖暖，”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纸上磨过，“恭喜你。”

“恭喜我？”　林暖暖更懵了，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恭喜我什么？”

谢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句话说出口，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宋老狗……他也喜欢你。”

“什么？”　林暖暖猛地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宋清时喜欢她？那个冰块脸？那个这两天恨不得用眼神把她冻成冰雕的宋清时？这怎么可能？她下意识地就想反驳：“你胡说什么！他明明……”

然而，谢煜没有再给她追问的机会。他深深地、最后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痛楚，有不舍，有释然，还有一丝决绝的祝福。

然后，他猛地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大步流星地拉开了暖阁的门，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砰！”　门被重重地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暖阁内，只剩下林暖暖一个人，像个被施了定身咒的木偶，呆呆地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谢煜那句石破天惊的“他也喜欢你”在反复回荡，震得她头晕目眩。

门外，冰冷的夜风瞬间灌了进来。

宋清时依旧保持着抱臂倚靠门框的姿势，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当门被猛地拉开，谢煜冲出来时，他幽深的目光立刻锁定了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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