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钟未响，人先裂

那半张由紫气凝聚的面孔在钟腹中缓缓消散，低语的回音却仿佛凝固了时空。

刹那间，赤焰山战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风停了，火歇了，连数万大军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都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扼住咽喉，戛然而止。

萧玄立于混沌钟顶，黑衣在余烬微光中不起波澜，深邃的目光如两道横贯天地的冷电，直刺远方联军阵营。

血煞将军那张布满刀疤的脸庞涨成了猪肝色，他正挥舞着巨斧，声嘶力竭地怒吼：“列阵！全军推进！踏平赤焰山！”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沉重的寂静和迟疑。

他身后的亲卫铁骑，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喷着响鼻，任凭骑士如何驱策，都恐惧地向后退缩，不敢再向前一步。

更远处的步兵方阵，士兵们的眼神不再是嗜血的狂热，而是被一种莫名的恐惧所占据，他们握着兵器的手在微微颤抖，茫然四顾，仿佛在空气中看到了什么可怖的鬼魅。

“星陨入钟，钟魂已生灵识，”玄冥婆婆苍老而凝重的声音在萧玄身后响起，“它在‘听’。听这天地万灵的恐惧，听这战场上每一缕杀意的源头。”

萧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是一种掌控一切的漠然：“听？很好。那就让他们的恐惧，成为我这钟鸣的第一道引火线。”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缓缓闭上了双眼。

整个人仿佛与脚下的混沌钟融为一体，心神沉入无尽的虚无。

一缕比发丝更纤细，却蕴含着天地初开般古老气息的混沌音波，自他指尖溢出，悄无声息地注入脚下坚逾神铁的钟体，再顺着赤焰山深处盘根错节的九幽地纹，如水银泻地般，朝着数万联军的脚下急速蔓延而去。

这音波无形无质，不伤草木，不裂山石，却直指人心最脆弱的罅隙。

下一刻，恐怖的异变在联军阵营中轰然爆发！

“啊——！别过来！我不是故意要杀你的，大哥！”一名冲在最前方的校尉猛地扔掉手中战刀，抱着头发出凄厉的惨叫，他的眼前，赫然浮现出被他为了争夺军功而暗中推下悬崖的结义兄弟，正浑身是血地对他狞笑。

“娘……我对不起你……我不该偷你的救命钱……”一个年轻的士兵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对着空无一人的地面疯狂磕头忏悔。

“是你！是你！是你害死了全村人！”两名原本并肩作战的士兵突然双眼赤红，挥刀砍向对方，他们脑海中同时回响起的，是曾经联手犯下的罪孽，此刻却成了催命的魔咒。

刹那间，数万联军的耳中，竟同时响起了独属于他们自己的低语。

那是他们亲手斩杀的亡魂在永无止境的哭诉，是背叛同袍时心底一闪而过的愧疚，是无数个午夜梦回时，不敢直面的罪孽，如今被无限放大，化作最尖锐的利刃，狠狠刺入他们的神魂深处。

前锋数千人瞬间崩溃，有人举起兵刃刺向自己，有人癫狂地攻击身边的同伴，更多的人则像陷入了最恐怖的梦魇，抱头嘶吼，在地上翻滚。

混乱如瘟疫般蔓延，军阵顷刻间土崩瓦解。

“混账！一群废物！”血煞将军暴怒欲狂，他反手一掌，狂暴的血罡瞬间将三名失控嘶吼的亲卫头颅拍成血雾，厉声咆哮：“临阵退缩，动摇军心者，杀无赦！”

可他越是血腥镇压，那源自神魂的混乱就越是凶猛。

混沌音波非攻肉身，直侵神魂，凡心中有愧，手上有孽者，皆被心魔反噬，无可遁形！

“是神魂攻击！此子在乱我军心！”远在中军的无相尊者面色一变，他终于察觉到那股诡异力量的源头。

他双手疾速结印，周身佛光涌动，便要布下一座笼罩全军的“清心结界”。

然而，他印法刚起，一道清冷如月华的身影便挡在了他的前方。

洛轻烟手持神女绫，周身空间节点被一股至高无上的神力提前封锁，她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你护得住他们的肉身，护得住他们那颗早已肮脏腐烂的心吗？”

就在此时，赤焰山顶，萧玄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双眸子里，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俯瞰蝼蚁的淡漠。

他指尖在钟壁上轻轻一点，一道微不可察的震频，伴随着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血煞将军和无相尊者等一众高手的耳中：“不是我要让他们疯……是你们藏得太深的罪，终于被这口钟，听见了。”

血煞将军猛然抬头，只见赤焰山顶的昏暗火光中，古朴的混沌钟静静悬浮，而萧玄负手立于钟前，衣袍在山巅罡风中猎猎作响，宛如一面引动天地风雷的战旗。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血煞将军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征战一生，杀人如麻，心志坚如磐石，此刻竟罕见地生出一丝迟疑。

“暂缓推进……全军后撤百里，结血罡大阵！”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这个屈辱的命令。

然而，已经晚了。

就在他下令的瞬间，混沌钟体上，那第九道古老而神秘的铭文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一股比先前恐怖百倍，足以令天地失色、日月无光的毁灭气息，开始疯狂汇聚。

第十响，已如万古雷霆，蓄势待发！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再生！

远方的天际尽头，云层被一道无与伦比的金色神光悍然撕裂。

那金光璀璨夺目，神威浩荡，仿佛是九天之上的神王巡视人间，其威压之盛，竟瞬间盖过了战场上的一切杀伐与混乱。

金光之中，一架极尽奢华与威严的“天诏金辇”破空而来，其上雕刻着凡人无法辨识的古老封印符文，每一道符文都流淌着镇压万古的神则之力。

金辇的目标并非下方的联军，而是笔直地指向山巅那口即将鸣响的混沌钟，一道威严、冷漠，不容任何生灵置喙的神谕，如天雷滚滚，响彻整个天地：

“此器逆天，当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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