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红本本（五千字大章）
苏远的视线转向不断变化的面孔中的荡魔面孔，为光影的这番话有所震撼。
原先的疑问得到解答，为什么三清佛祖之类的人物能陨落于荡魔天尊手中，原来一切都是他们定好的。
荡魔天尊，不过是个应劫者，正因为这一点也被他们选中。
“那我面前的这个荡魔天尊是怎么回事？”苏远发出疑问。
“这是荡魔的原初之魂，没有经受逆灵影响的神魂，逆灵着实棘手，难以捉摸，一旦荡魔离开此处，逆灵便会如影随形般出现在他的身上，届时，出现的便是逆灵荡魔，其意志就是杀光一切。”光影斩钉截铁地道，“原本如此逆灵便难以展开行动，但我们发现逆灵又有了新计划，他挑选出了一些......继承者。”
“所以，我就是继承者的一员。”苏远冷静道，他已经渐渐知晓答案。
“没错，你是继承者之一，但也是唯一成功抵达当前境界符合逆灵要求的继承者。”光影点头，“逆灵截取部分时光长河之能，秘密谋划，虽然具体做些什么难以捉摸，但我们终还是寻到一些机会插手。”
苏远明悟了，所谓截取时光长河之能，结果便是落到他手中一次次让他模拟重开的模拟器，而那总是在背后低语的存在，或许......正是逆灵。
甚至，他能够从地球来到五界十天也是因为逆灵。
“为避免逆灵察觉，我们只能以这样的方式见到你，在这时光长河的源流和终结处，我们对你说这些话并非想要要求你做什么，只是想让你知道真相，一些......逆灵从未告诉过你的真相。”光影的声音渐缓，“这样，或许，你还能做出属于你的选择......”
“然后，在这时光长河中，我们还能助你最后一手，晋入九阶......所需你三身合一，这三身乃是过去身，现在身，未来身，三身合一，你将不再受困于时光长河，过去即现在，现在即未来，一旦入九阶，能杀死你的只有同为九阶的存在，其他的所杀死的不过是你于时光长河中的虚影......”
光影说罢，苏远忽觉黑洞中涌现千万道身影，那每一道身影都是他自己，那是他的过去。
他们中有的在地球，以各不同的方式死去，有的则已身处五界十天，面临各不同的选择，做出了截然不同的决定，落得不一样的下场......
一切都是他的过去，千百种过去。
而最让苏远动容的，则是每一种过去中掠过的一道身影。
凌霜的身影奔波于苏远的过去，几乎哪里都能看到她的影子。
本来苏远的过去中不会存在凌霜的身影，可在时光长河中，凌霜的出现成为了可能。
她......成为了苏远过去的一部分。
而这份过去，又彻底和苏远合二为一。
“说来也怪，这小丫头能闯入时光长河引发如此变动是我等没料到的，甚至篡改了他人的过去，死亡就重来，不达目的不罢休......想来她的神异也不可小觑，不过，解铃还须系铃人......”光影对苏远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就从黑暗中隐匿，消失不见。
而苏远眼前的世界又回到最初的黑暗，只不过，黑暗没有持续很久。
黑暗里多出了繁杂的画面，那些画面的数量瀚如沙海，数不可数，画面的内容也不再是只关于苏远，而是关于其他所有人的，证明着时光长河源流和终结处的神异。
过去身和未来身合一，这让苏远多出了某种明悟，哪怕是在时光长河的源流和终结处，他也恍若过客般置身于那所有人的画面之外。
他靠近那些画面，从中穿行，寻找着。
还有一个人也被卷入了这里，被卷入了源流和终结之地，她应当也在这里面。
于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下，苏远忽得抓住了一道如流星般眨眼即逝的荧光，那荧光中承载着的，是某一人的时光。
苏远松掌一看，却并非他想要找的人，而是另一个曾经相识的人。
苏远将其放开，继续寻找。
这沙海般的世界里，依照着他曾和人建立过的联系，孜孜不倦地找着。
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苏远在渺茫的荧光中抓住了成千上万个人的时光，可没有一道是他要找的。
但忽然，前方的荧光呈现包围的状态，中间留出了一个空洞。
空洞中，是一个蜷缩着的人影。
紧闭着的眉眼，满是痛苦，只是这痛苦并非像是为自己而痛。
“原来在这里......”
苏远靠了过去，抓住了这道人影。
那人影的周围不断浮现各种画面，那些是属于人影的过去和未来，不管这些过去和未来有多少种可能性，每一种可能性中，都有着苏远的身影出现。
只是她的世界里，苏远的结局并不美好。
或许，这才是她痛苦的原因。
“有些东西，是该放下了。”苏远轻轻一笑，将人影拖入怀中，低声唤醒，“凌霜......”
极低的声音如雨水落入湖泊般掀起涟漪，起初很小，但渐渐地越来越汹涌，席卷起了无边的潮流。
这股潮流卷走了那些让凌霜无比痛苦的画面，那些只有苏远死亡的可能性，霎时间让她睁开了眼。
入目处，所见的并不是死亡，而是苏远。
货真价实的苏远。
没有死亡的苏远。
凌霜无法说出话，前一刻在那无边的时光长河中，那千百万次苏远的死亡中，那份痛苦一如最初见到破剑碎裂于面前时。
苏远为凌霜抹去眼角悄然落下的泪滴。
他知道问题出在哪。
凌霜的执念，因自己死于她面前的执念非但没有消散，反而积聚在心底越发深远。
如果让她再一次看到自己将死之局面，让她放手，让她坦然去接受。
她是做不到的。
可这偏偏与时光长河相悖。
不论千百次，凌霜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苏远已经亲眼看到了。
时光长河的源流和终结之地，沙海般的荧光遍布黑洞之中，凌霜看向苏远的视线好似看着一个虚幻不存在之人，迷离而不敢置信。
“你还记得你问我的问题吗？”苏远先开口了。
“你问我，什么才是真正的喜欢。”苏远认真地盯着凌霜那双还带着悲恸的眼睛，给出了自己的答案，“真正的喜欢，是无法用言语说出来的。”
苏远低头，阻止了面前那微张想要说些什么的樱唇，印了上去。
凌霜眼中的悲恸如同冰山般被化开，震动不已，可旋即，又是无声的泪落下，只不过这一次的泪水不再是痛苦的泪水。
有些东西，是无法用言语说出来的......
从始至终，那个声音都是这样教的，而那个人，也似乎做到了。
凌霜那好看的眉眼越发舒展，双眼渐渐闭合，此刻，再无人能打扰他们。
......
有人说，将时间拉长，将能看到人的一生其实是一个“物体”，是一条有限长度的毛虫，每一个截面就是一刻，时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未来都是确定的。
但对于凌霜来说，这似乎就并不准确了。
“我看到了你的死亡，好多......好多次。”凌霜的声音有些缥缈，“我，救不了你......”
“我将要死去。”苏远搂紧了怀中的娇躯，毫无畏惧，“但那不意味着终结。”
此刻在时光长河源流和终结之地的乃是他的过去身，一旦离开此处，就会无限向着死亡靠近，但对于苏远来说这已经没有意义了。
过去身已经合一，他的死亡只会是过去式，无法影响到他的未来。
“所以，接下来我要做的，就是带你离开，回到属于‘现在’的时间，我还有些事没有完成。”苏远道，“但在那之前......”
“我还要做一件事。”凌霜抢先开口道，“这件事做完之后，我......”
凌霜有些不自然地低眉，视线有些飘摇。
苏远一怔，他本来还想确定一下凌霜心头的执念到底有没有消散，那股执念是凌霜侵入到苏远过去的源头，哪怕苏远现在能独自脱困，他也不会独自离开。
但看凌霜这模样，似乎并没有意料中的顺利。
要是那执念依然未消散的话......
苏远思索着对策，同时嘴上答应道，“好。”
凌霜领着苏远向一个方向跨去，苏远惊奇地发现周围多出了一些碎片，那似乎是破碎的城市。
越往前，碎片越多，苏远渐渐看到了一个破碎的巨岛，岛上是一座城市遗迹。
“这是......我们之前待的那座城？”苏远一惊，不解这东西怎么会留存下来。
凌霜这时不由得握紧了苏远的手，忧声道，“我以为你在其中，想把你救下的......”
但很明显，她没有成功。
后面的事苏远也明白，没有多说，任由凌霜继续拉着自己向着城市遗迹穿梭。
城市破败无比，没有一丝生命的迹象。
地球被黑洞卷入，能保下这样的遗迹已是不易，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说明凌霜的不同，苏远又想起那面孔不停变化的光影提及凌霜的神异，不可小觑......
这或许，是她自己都未曾发觉的。
两人来到了一座倒塌的大院前，周围的院墙早已坍塌，院中的大楼也倾倒了一半，歪歪斜斜地倒着，正门上依稀残留着牌匾的痕迹。
苏远费了好大劲才辨认出来，上面写着：...区民...局...
民.......局？
中间似是只隔了一个字，苏远绞尽脑汁地想着这可能是什么局。
忽然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民宗局！
“是要成立宗教吗？”
苏远惊讶地盯着凌霜看，脱口而出问道，不出意外地得到了极为幽怨的眼神作为回应。
凌霜也没有解释，只是低着头，向内走去，视线扫过路边贴有各种信息的宣传栏，一瞬间就知晓了接下来的流程该怎么走。
倾倒的大楼，里面的设施早已经不能用了，可凌霜还是找到了几本盖满了灰的空白红本本。
“咦？”看到红本本，苏远觉得有些眼熟，下一刻，在苏远的视线中，凌霜抹去灰尘，照着一旁贴得范本，在打开的第一本红本本上一挥手，用法力在上面刻了两个人名。
可第一次这么做并不熟练，倒是将名字印反了，于是将其扔回，然后凌霜拿起第二本，这一次终于印对了。
但凌霜对着范本看了看，发觉还少了样东西，“好像，还少了个叫照片的东西？”
凌溪一知半解的嘀咕。
“算了，以后再补吧......”
虽然少了些东西，可凌霜依然很开心。
只因为红本本的封面印着“结婚证”三个大字。
然后凌霜埋怨地回头，也不管苏远要不要，将结婚证塞到苏远的手中，“不是成立宗教，是结婚哦。”
本以为苏远会露出震惊的表情，没想到苏远反而掏出两张空白红底照片，“不用以后补，现在就能补上。”
凌霜瞬间愣住了，“你不是......”
她完全没有想到苏远会是这种反应，这下震惊的是她了。
苏远神秘地笑了笑，“我在这待了十几年我能不熟吗，真以为我把这里当成民宗局了是吧？”
说罢，苏远在凌霜那洁白的脑门弹了下，还没反应过来的凌霜下意识眨眼，再睁开眼后，就发现照片已经贴在红本子上，照片上也有了画面，一幅是苏远英俊潇洒的模样，一幅则是凌霜呆愣住了还未反应过来的模样。
呆傻的模样看起来甚是可爱，苏远很满意。
可凌霜呆了呆，随即眼底闪过愠色。
她很不满意。
凌霜扑向苏远，要把红本本抢回来。
可苏远哪能如凌霜的意。
“把结婚证还我！”
“不行，现在结婚证是我的了，你人也是我的。”
“照片......太难看了！我，我只是换一张......”
“这不挺好看，傻傻地......”
“被人看到了要笑话的！”可最终凌霜还是没能抢过苏远，她羞恼地抱臂拦在门前，再难复那绝世无边的清冷模样。
反倒是苏远再度一笑，挥手举着红本本，同时指着自己，“要可以，但你只能选一个，你要哪个？”
“......”沉默后，凌霜老实向着苏远踏步，可步子还没踏出，就被满脸笑意的苏远揽入怀中。
“骗你的，都是你的。”苏远将结婚证塞回给凌霜，笑呵呵地抱着怀里的佳人。
凌霜这才意识到自己又一次被耍了，而上一次被耍就在第二次被耍之前。
她双手捏着结婚证的两角，抵在身前自己和苏远的夹缝间，低着头，心有不甘，可不甘之余，又有一番难以言说的滋味在心头涌动。
良久，凌霜的声音才再度幽幽响起。
“这样......我就不会比那个满口夫君夫君叫的家伙差了......”
苏远猛地意识到凌霜说的那个满口夫君夫君叫的家伙是念离。
“其实你......一直都......？”苏远忽然发现，或许当初凌霜转头就走并不是不在乎自己了，而恰恰相反，或许是因为绝对在乎，所以她无法接受自己的身边出现别的人。
凌霜抬起头，只不过这一次她的眼中没有任何埋怨，也没有任何痛苦，唯有丝丝柔和的笑意，她掀起嘴角，朝着苏远问道，“这样就是我们两个人的婚礼了吧。”
破碎的城市，只有两人的婚礼。
“我要做的就是这件事，做完后，我也就能放下了。”凌霜心满意足地靠在了苏远的肩膀一侧，但忽然，她推开了苏远。
苏远见到凌霜的身形正在变淡。
而这也就意味着。
凌霜放下了她的执念，她将从这个属于“过去”的世界消失。
恍惚间，苏远的心漏了一拍，一种惊慌失措涌上心头，差点以为凌霜彻底回不来了，一如当初凌霜眼睁睁看着自己消失在她面前。
而也就是这种时刻，苏远才能真正体会凌霜无数个日夜间所感受的。
可凌霜捏着结婚证，笑靥如花，她笑着道，“只是这一次，我只是暂且先放手，是为了以后能更好地抓住你。”
苏远松口气，也释怀了。
是啊，是为了以后能更好地抓住你。
同样，对他来说也是如此，凌霜的离开只是暂时的，凌霜接受了自己两次死于她面前，一次是九圣世界，一次是在时间长河。
而自己也要如此。
“说回来，你在哪知道民政局能领证，我好像只和你说过这是个一夫一妻的世界。”
“你家旁边有个板，上面贴着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之类的东西，还有地址......”
“小区的宣传栏吗......有意思，这年头还真有人看这东西去结婚的，不过......也不赖......”
“结婚证......你要帮我保存好，这可是......无法更改的事实了......”
“我知道，我肯定会保存好的。”
就在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话语间，凌霜的声音越发遥远，而她的身形也终是彻底消失，那本鲜红的结婚证从凌霜的手中啪地掉落，摔在了地上。
苏远默然无言地捡起结婚证，翻看着，很久之后，他才傻笑了起来，摇摇头，看向头顶，那寂静的黑暗，那时光长河的源流和终结之地。
“是时候回去了。”
至于这里，这一处城市的遗迹。
既然是两人的婚礼之所，苏远还是继续将其保存下来，不至于泯灭于时光长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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