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5章 她一个人经历过就好了
虞南栀是好心,但也不至于那么心软,不可能在知道他们家对她家做出了那些事情后,还能来医院探望她爸爸。
给钱,给资源治疗,只不过是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虞南栀有自己的底线。
虞蓉蓉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况且,虞南栀从小到大,最讨厌去的地方就是医院,最讨厌闻到的味道就是消毒水。
没有一些特殊情况,她怎么可能主动会来医院。
虞南栀垂着脑袋,低声道了一句,“谢谢。”
叮的一声,电梯的门很快就打开了。
虞蓉蓉一句话也没有说的就走了出去。
虞南栀靠在电梯里面,看着虞蓉蓉朝着重病看护房走了过去。
她的眼睛有些发酸,低下了头。
现在,她也无暇去顾及虞蓉蓉在想些什么了。
她能顾得上的,就只有霍祁年。
电梯直达顶楼。
虞南栀在电梯门还没有完全开好的时候,就已经踩着高跟鞋,快步走了过去。
手术室的灯还红着。
易白一直都没有联系上她,很显然就是他还在里面强求霍祁年。
脑中突然闪过几个画面,头疼欲裂的让她不得不扶着墙壁,慢慢的坐在椅子上。
十几个保镖站在她的周围,警惕地在走廊上巡逻。
她尽量控制着呼吸,忍住头疼。
同样是医院的走廊。
同样是深夜。
她的记忆碎片里,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长椅上。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来。
“虞小姐,你可以进去认领尸体了。”
一共两具尸体。
她爸爸的,还有妈妈的。
妈妈那么爱美的一个人,最后却是面目全非,她不敢多看,却又不死心的想认认清楚。
万一搞错了呢?
万一只是那辆车是他爸妈的,车上的人不是呢?
可是她越看就越心痛。
她妈妈的耳垂下方,有一颗红痣。
是她独一无二的标志。
停尸房很冷,她只裹了一件很单薄的风衣。
陪同的警方和法医也都有些不忍心。
“虞小姐,你需要休息吗?”
她只是摇摇头,沉默的拒绝了。
站在她妈妈的尸体前,僵持了很久,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指甲没入手心,掐出了血印,可是她却一点都没觉得疼。
不是不疼,是还不够疼,是远远不及她的心来得疼。
她用力的闭了闭眼,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的那句,“这就是我妈妈。”
法医随即又带她去认了另外一个尸体。
明明前一晚还给她打过视频通话的爸爸,那么鲜活的问她,想不想要小笼包,他让人做好了飞送芬兰。
小笼包还没有送到芬兰,她就已经回到了港城,接的,是她爸妈的尸体。
他爸爸伤得比妈妈还要重。
血肉模糊的,她根本无法辨认。
“虞小姐,我们到达车祸现场的时候,你爸爸是把你妈妈保护在身下,死死地抱住的。”
警方顿了顿,严谨的补充了一句,“如果躺在这的两位,的确是你父母的话。”
虞南栀默然的指认了她爸爸的尸体。
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被送出了停尸房。
她一走出来,就看到了站在走廊尽头的男人。
虽然霍祁年看着好像是刚刚过来的样子,可是她闻到了走廊里飘着淡淡的烟味。
他肯定是在外面等了很久了。
警方对她的解释是,“霍先生是来协助我们办案的。”
言下之意,他也是来认尸体的。
如果不是她快了一步的话,原本来认尸体的人,就应该是霍祁年。
“因为你家的那些亲戚,有的说太忙,有的说身体不舒服,不方便过来,霍先生……据我们了解是目前除了您之外,和您父母最亲近的人了。”
大房和二房的人都不愿意来。
只有霍祁年愿意来。
明明现在是盛夏,虞南栀却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那个冬夜。
很冷,很冷。
她坐在椅子上,把头垂得很低,不愿意让人看到她在哭。
一个保镖过来,给她盖上了薄毯。
虞南栀缓缓的睁开眼睛,抹掉眼泪,抬头看向手术室。
灯依旧是红色的。
她不免有些烦躁和焦虑不安。
为什么手术还没有结束?
“太太。”
她身旁的保镖递上了一份外卖。
从盒子上的包装来看,是酒店的。
“霍先生原本交代了酒店,把包好的馄饨送去疗养院的,是我自作主张,让他们先煮了一份,送过来。”
从下午到现在,她一点东西都没有吃。
保镖也是知道她没什么胃口,也不愿意吃东西,所以才特意提了是霍先生特意让人给她准备的。
虞南栀看着面前的那份外卖盒,皱皱眉头,并不想接过。
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她突然就想起了她连爸爸给她准备的小笼包也没吃上,那是最后给她送上的一份了。
她死死地咬着下唇,不想让自己哭出声音来,红着眼眶,呼吸轻颤的接过了外卖盒。
保镖立刻把移动桌子推了过来,放在她的面前,好让她能吃晚饭。
虞南栀安静的打开了外卖盒。
馄饨和汤是分来开包装的。
汤也还是烫的,就跟刚出锅一样。
氤氲的热气覆上她本就发酸的眼睛,她一眨眼,眼泪就毫无征兆的掉了下来。
虞南栀拿着筷子,一个馄饨一个馄饨的夹进了汤里,然后夹着一个馄饨,慢慢地吃着。
是黄鱼肉和虾肉馅的馄饨。
是因为她想吃,所以霍祁年让酒店开发了这道菜品,食材都是从港城新鲜运到巴黎的。
味道很好,很鲜甜,汤底也是专门熬制的骨汤。
可是,虞南栀想,她应该不会再想吃第二次了。
她低头,拿着勺子,慢慢的搅动着汤。
她一直都不觉得,自己是个很有耐心,也很擅长等待的人。
最好是在她吃完馄饨之后,手术就结束。
否则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真的崩溃。
她吃得很慢,也很干净,最后一口汤,都被她捧着碗,全部喝掉了。
放下碗的那一刻,她立刻抬头去看手术室。
灯依旧是红色的。
她皱皱眉头,有些崩溃的抱着自己的脑袋。
身旁的保镖突然有些激动的开口。
“太太,手术结束了!”
虞南栀一愣,立刻起身,抬头去看。
手术室上面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绿色。
保镖立刻把她面前的移动桌子移开,她抬步,扶着墙快步走到手术室门口。
大门从里面打开。
易白走在最前头。
数个医护跟在后面,推着刚做完手术的霍祁年。
“易白!”
虞南栀抓着易白,眼睛却是越过他,红着眼眶紧盯着移动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
“他没事,手术很成功,先让医护把他送到病房。”
易白拉着她,侧开身,让开了路。
虞南栀的眼睛一直都没有离开过霍祁年。
“为什么手术要做这么久?不是在拍卖会那里,他的伤口处理的很好吗?”
“路上遇到了点麻烦,撞了车,他受到了撞击。”
易白简单的解释着。
又是车祸?
虞南栀脸色白了白。
她的脑中又想起了霍祁年上一次出车祸的场景,还有她去认领她爸妈尸体的画面。
“虞南栀?”
易白发现她不对劲,拉紧了她的手,迫使她回过神来。
“你没事吧?”
“巴黎不能再待下去了。”
她声音是止不住的颤抖。
晏慎不会拿她怎么样,可是他是真的会要了霍祁年的命的。
他的腿上才刚好,才刚刚能走路利索些的。
她也知道,在这种时候,眼泪是最没有用的东西,可是她就是忍不住的哭。
易白才想安慰她,就见她摆摆手,捂着嘴巴。
“你不用安慰我的,我没事,掉几颗眼泪而已。”
易白叹了口气,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等他稍微好一点,我们就回巴黎,我会让人安排专机。”
普通的飞机,她也担心会出现一些不可避免的人为“意外”。
“明白,不过你放心,手术是我操刀的,他虽然伤得有点重,但是真的没什么问题。”
虞南栀点点头,朝易白扯了一抹笑。
“谢谢。”
霍祁年被送进了同样在顶层的病房。
易白和虞南栀走了进去。
“我已经安排好了,所有的医护人员,都是我从港城带来的人,这里的医护人员不会出现在这一层,不过你还是要安排保镖,在这一层巡逻,以防万一。”
易白跟虞南栀说话的时候,双手背在身后,偷偷的按了按手腕。
出车祸的时候,对方的目标,其实不止是霍祁年,还有他。
他的手被重撞了几下。
其实拿手术刀有些艰难。
原本他这个情况,也不应该给霍祁年开刀的。
但是换成其他人来做这个手术,他也不放心。
他不说,是觉得没有必要。
虞南栀是个很心细的人,只是眼下她一心都扑在了霍祁年的身上,自然就没有注意到易白的异常。
“他还要多久才醒啊?”
“明天上午九点之前,要等麻醉药效过去才行。”
如果九点过后还没有醒来……那就有点麻烦了。
易白依旧是没有把话说全。
可是经历过意外的虞南栀,对这些事情,并不是一无所知。
她点点头,还没说话,易白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站在一旁,听着从电话里隐隐约约传来的哭声。
虞南栀认出来了,是虞蓉蓉的声音。
易白挂了电话,只是匆匆的跟她说了一句,“我得下楼去看看。”
虞南栀抬步就跟着他一起走了出去。
“是我二伯?”
易白脚步一顿,点了点头。
“情况有点危险,他可能……熬不过几次抢救了。”
很有可能今晚是最后一次见面。
虞南栀嘴唇轻颤着,大脑一片空白。
她突然觉得,今天晚上,她好像说错了很多话。
如果……她不拿二伯来当她来医院的借口的话,会不会二伯不会有事?
她跟着易白,走进了电梯。
易白看着她有些神不守舍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肩膀。
“放心吧,人各有命,其实虞蓉蓉已经比之前看开了很多。”
每一次她爸爸抢救,虞蓉蓉都做好了要跟她爸爸说再见的可能。
一次又一次的,人是又麻木又崩溃又庆幸。
电梯的门缓缓打开,虞南栀快步跟着易白走了出去。
一见到虞蓉蓉,她就哭着拉住易白。
可是她张嘴却是,“如果……他真的太痛苦了,那就让他走吧。”
说完,不等易白的反应,她自己就先崩溃的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虞南栀抿紧了唇,红着眼眶看着虞蓉蓉。
她这个堂姐,最是争强好胜。
上一次看到她哭成这样的时候,还是她八岁的时候。
易白拍了拍虞蓉蓉的肩膀,快步走向了手术室。
虞南栀蹲在虞蓉蓉的旁边,轻轻的把她抱住,一下下的轻拍着她的后背。
“堂姐,对不起。”
虞蓉蓉看着她,唇动了动,摇摇头。
她极力克制着哽咽,“不怪你,跟你没关系。”
非要说的话,那就是她爸爸的命数到了。
虞蓉蓉坐在地上,哭得眼红都红肿。
虞南栀让保镖拿来的薄毯,盖在了她的身上,被她一起坐在地上。
“我陪你。”
虞蓉蓉有些诧异的望着她,扯出一抹苦涩的笑。
“说不定,还真的让你见到他最后一面了。”
“他是我二伯。”
虞南栀曾经有一段时间,在知道二伯对自己的那些好,全是带着算计的时候,是真的厌恶过二伯的。
可是,只是厌恶而已,谈不上恨。
分家的事情,她很清楚,跟二伯其实没多大的关系。
是大伯一家的主意。
况且,人都是为自己打算的,就算真的有心思分家,她其实也能理解。
大家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但总归,二伯是她的亲人。
她没几个亲人了。
大伯一家不想认,但是……
虞南栀抱了抱虞蓉蓉。
“堂姐,我们是一家人。”
分家分的,不过只是资产而已。
虞蓉蓉突然再度崩溃,紧抱着虞南栀再次大哭了起来。
医院的这一层,跟顶楼不一样。
有医护拍下了这一幕,放到了网上。
【还真的是去看二伯了?】
【那些还在质疑虞南栀是去医院看霍祁年的人呢?】
【我真的是服了,就算你们不了解虞南栀,那也多少清楚那个霍恒是什么货色的人吧?他就是故意制造谣言,想趁乱搞垮霍祁年的公司的好么!到底是谁在信他啊?】
【别再扯到霍祁年身上了行不行??我都快烦死了,看到一个举报一个!】
【有些人啊,我看哪怕是霍祁年亲自走到他们面前,他们都会说一句这是假的。就那么不盼着别人一点好么?】
虞蓉蓉哭得太狠了,靠在虞南栀的肩膀上睡了过去。
保镖轻轻走过去,递上手机。
“太太,有些事情,需要你处理一下。”
虞南栀按着眉心,点了点头,接过了手机。
保镖立刻又道,“太太,我把虞蓉蓉小姐抱到休息室吧。”
她迟疑了一下,点头,轻声叮嘱。
“我堂姐睡眠浅,你动作轻一点。”
保镖颔首应下,把虞蓉蓉抱了起来。
随后另一个保镖扶起了虞南栀。
虞南栀扭动了一下有些僵硬发疼的肩膀,又敲了敲后腰,坐在了走廊的椅子上,这才开始看手机。
几个港城的快讯,N&N和虞氏的股票还是或多或少的受到了一些影响。
不过问题并不是很大。
温助理也给她发了消息过来。
【太太,网上对霍先生的健康有些存疑,是不是需要让霍先生出来说两句?股票今日跌停了。】
虞南栀按着有些难受的眉骨,回了语音过去。
“没有这个必要了,我之前就已经回应过了,回应的太频繁,也只会让人更加猜忌而已。”
她顿了顿,又发了第二条语音。
“你让法务部的人去处理一下网上的谣言。股票的事情不用太担心了,能跌就能涨,不过要防止有人乘机抄底,干脆就停牌吧。”
虞南栀也很清楚,一旦传出停牌的消息,只会让人更恐慌和相信霍祁年出事了。
但是,晏慎在巴黎搞了这么大的阵仗,要是不拿点甜头,陆家的那些人,也不会罢休的。
陆家肯定会趁机抄底。
上一次霍祁年出车祸的时候,他们就错失了一次机会。
人不可能在同一个问题上两次犯蠢的。
虞南栀随后又处理了几个公事,然后才看到了网上她和虞蓉蓉被偷拍的视频和照片。
她眉心皱了皱,喊来了保镖,“去查一下,这是谁拍的。”
话音才落下,一旁两个保镖就抓来了一个小护士。
小护士哆哆嗦嗦的站在她的面前,害怕的声音都在颤抖。
“抱歉霍太太,我是为了给自己的账号增加点流量,所以才拍了你和你堂姐的,我这就删了,你能不能不要跟我计较?我真的知道错了!”
她作势就要删帖。
虞南栀却是挥挥手,保镖立刻拿走了小护士的手机,递到了她的面前。
她大概得翻了一下。
这个小护士没有说谎。
她有一个私人账号,什么内容都发,标题也都是用的很有吸引力的,但就是没什么流量。
“不用删了,是我误会了,我还以为是有人收买了这里的人,专门偷拍的。”
她把手机还给了小护士。
这个帖子,对于她而言,没有任何的坏处。
反而是变相坐实了她来医院,是真的来看二伯的。
虞南栀没有给这个帖子买热搜,但是这个帖子还是在一个小时后,登上了榜一。
温助理也再次联系上了她。
“霍太太,现在情况有些好转,还需要停牌吗?”
虞南栀犹豫了一下,还是嗯了一声。
“依旧停牌。”
停牌又不只是出事了才会停牌的。
温助理没有多问,很快就挂了电话。
虞蓉蓉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从休息室里走了出来。
她的情绪比刚才也稳定了不少。
“你要不要回去?”
她有些拘束的捏着手。
“其实我这段时间都已经习惯了,刚才……”
她苦笑了一下。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虞南栀收起手机。
她其实也很想上去陪霍祁年。
但是虞蓉蓉这里看上去更需要她的样子。
她咬咬牙,还是道,“我没什么事情,今天晚上就留在这里陪你。”
虞南栀转头看向手术室,看着那道亮着的红光,有些恍惚。
霍祁年不能出事。
二伯……也不能出事。
她知道那种父母没了,就剩下自己一个孤零零的感觉有多惨。
不管怎么样,她今天晚上都得在这里陪着虞蓉蓉。
那种孤单崩溃的经历,她一个人经历过一次也就够了。
“对不起,南栀。”
虞南栀一愣,不明所以的看着虞蓉蓉。
虞蓉蓉低着头,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低。
“其实,你爸妈出事那会,我和我爸爸是想去认尸的,但是我太害怕了,而且……”
她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而且,大伯说了,要给虞南栀一点下马威,要她去求着他们,这样以后能拿捏住她。
虞蓉蓉有私心,不止是因为自己害怕。
但是她不敢说。
“算了。”
虞南栀故作轻松的把头发捋到了耳后。
“我都不记得了。”
她的确是不记得了。
她只记起了自己是怎么一个人去停尸房认领她爸妈尸体的。
不过……也不是一个人。
霍祁年是不会让她一个人的。
虞蓉蓉只当虞南栀是大度,心里愈发愧疚了起来。
她从前都没有觉得,原来在在整个家族里,真的只有虞南栀是好人。
“南栀,不管我爸爸今晚能不能熬过去,我以后,都会很坚定的跟你站在一起,我有很多大房一家的黑料在,只是我知道的实在是太少了,但我愿意当你对付他们的棋子。”
虞南栀一愣,笑了出来,拉着她的手。
“什么棋子,就算我们之间生分,那也不至于说这个。”
她嘘了一声,低声提醒道,“这里有人偷拍,你说话要注意一点。”
她们之间说说,也没什么。
可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指不定的又会被恶意揣摩出什么什么来呢。
她是无所谓,但是虞蓉蓉未必能扛得住。
她这个堂姐,比她更像是陶瓷娃娃。
光鲜亮丽,但易碎。
“饿了没有?我让人去给你买吃的来。”
虞蓉蓉摸了摸肚子,点了下头。
“恩!是有点了。”
她这几天喝进肚子里的酒,比吃进去的饭还要多。
现在还有点胃疼。
刚才问护士要了止疼片,但是好像不管用,反而越来越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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