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6章 并蒂姐妹花
司棋和潘又安是红楼梦中一对可怜，可恨，又可敬的苦命鸳鸯。
可怜之处，在于爱而不得，最终双双殒命。
可恨之处，在于愚昧和怯懦。
司棋作为迎春的贴身丫鬟，与表弟潘又安互生情素也就罢了，竟然还敢与潘又安互相传递情书和春宫等腌臜之物进入满是贵族小姐的大观园。
直接导致了王夫人一怒之下，查抄大观园，冤死数个好女儿。
更甚者，她竟敢将潘又安约入园中，夜半私会！
这是任何贵族乃至普通大户人家都绝对不能容许之事。
此为二人的愚蠢。
怯懦则是潘又安。
他们的奸情在被鸳鸯撞破之后，司棋尚且存有东窗事发，大不了双双赴死之志。
但是潘又安却因为胆小害怕，直接逃掉了。
他比贾宝玉还绝。
直接一口气逃到了外地，置被他逗引的司棋于不顾，让司棋一个人面对东窗发事后的艰难局面。
可敬的则是。
司棋敢于为爱赴死。
而潘又安亲眼目睹司棋之死，竟然在咸鱼翻身，发财之后，还敢于为旧爱殉情。
也正因此，贾琏才愿意大冷天站在这里，亲自处理这件事。
若是换成别的两个他不了解的下人，敢在他的内院私会，哪怕他再是仁慈，也绝对是重打八十大板，直接扔出去，管他死活。
有些事，既然做了，就要有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准备。
也正是因为这两个人身上各有突出的闪光点，贾琏决定给他们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见潘又安不再挣扎，贾琏也松了些脚上的力度，冷冷的道：“是不是感觉十分愤怒，十分无力？
你可知道，你的愤怒，你的无力，都是因为你自己的愚蠢。
你既然喜欢司棋，就应该想办法，将她从这深宅内院弄出去。
即便你做不到，至不济也该想办法，将她约到府外去相见。
如此冒冒失失的闯进来，将你二人的身家性命视作儿戏，简直愚不可及！”
此时终于意识贾琏并不是真心要取潘又安性命的司棋，终于忍不住自己的眼泪，跪在贾琏脚下，满脸悔恨的道：
“还望二爷息怒，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对不起府里的栽培，也对不起姑娘。
我不该这般不知廉耻，我不该让他进来的。
还望二爷发发慈悲，放过他吧，他都流血了……
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约他到这里来的，二爷要打要罚，奴婢都受着，只求千万饶了他。”
司棋十分心疼的看着潘又安冒血的肩膀，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贾琏皱了皱眉，终于松开了脚。
但是语气仍旧冰冷：“听见了吗？就因为你的愚蠢，你在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女人之前，轻易就让她置身于险地。
甚至在面对危险的时候，你还不如一个人女人有担当。
我问你，你可还算是个男人？”
此时的潘又安终于感受到了肩膀上的剧痛。
被司棋扶着坐起来的他，听到贾琏的训斥之后，同样是满脸的悔恨。
看着一脸泪痕，戚戚然美丽如花的表姐，他竟然不敢与之对视：“对不起，表姐，是我害了你……”
分明是他少年心躁，千万恳求，才让司棋答应与他园中一会。
可以说，造成现在的局面，都是他的错。
可是司棋从始至终都在保护他，维护他，他却……
想到自己之前的表现……他将双腿收了收，不敢让司棋看见他尿湿了的裤子。
司棋摸了摸他的脑袋，将之抱在怀里，安慰道：“好了，别说这些，跟着你，是我心甘情愿的。
别怕。
此生，要生，我们一起生。
要死，我们一起死。”
“嗯。”
毕竟是敢于对贾琏出手的人，这一刻的潘又安，终于不再畏惧死亡，十分坚定的与司棋抱在一起。
旁边，阿琪皱了皱眉，看了眼一脸姨母笑的妹妹，终于将佩剑归入鞘中。
果然，终究还是妹妹更懂大人的心思。
阿沁当然懂贾琏的心意。
在贾琏吩咐说让沉溪之时，她就知道贾琏是吓唬对方的。
先不说贾琏是不是这样草菅人命的人。
就算他真的因为愤怒，想要处死这犯错的下人。
也绝对不会让他死在大观园之内，沉在这美丽的沁芳溪之中。
她心里觉得自家爷果然还是太仁慈，太有耐心。
这种事，即便是放在他们草原上，那也是不可饶恕，只配一刀结果的命运。
何况还是发生在这礼教森严的侯门公府之内。
二爷不但无意处死这二人，竟然还费心思教戒于他们，也不知道他二人是有多大的福气。
司棋此时也确定了潘又安愿意陪她赴死的决心，她心里感动的同时，也很感激贾琏。
诚然她愿意为了潘又安付出一切，包括性命。
但是作为一个女人，又怎么会不希望自己看中的男人，是个大英雄？
潘又安之前懦弱的表现，她自然也是有些失落的。
不过她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是琏二爷这样顶天立地的英雄人物。
宝二爷人人夸赞，不还是害的金钏投井吗。
所以她虽然失落，却并不怪潘又安。
没想到，经过贾琏一刺激，潘又安竟然敢为了她对贾琏动手。
这一点她是万万没想到的。
他们都是家生子，是贾家世代的奴才。
可以说，方才潘又安的举动，贾琏若是追究，潘家上下七八口人，都得受到牵连。
此生虽然生来卑贱，但是能够遇到一个愿意为自己不顾一切的男人，司棋觉得已经值了。
虽然不怕死，但是既然已经知道贾琏无意取她二人性命，司棋自然也不会自己找死。
因此她拉着潘又安回头，对着已经以倚靠在湘山石上，拉着鸳鸯的小手轻薄，对他二人显得漠不关心的贾琏叩拜道：“今夜是我二人猪油蒙了心，愧对府上，愧对二爷，更愧对我们姑娘。
我二人也不敢奢求宽恕，只求二人慈悲，让我们生死同穴。”
鸳鸯听到司棋的话，白了贾琏一眼，悄悄收回手。
贾琏这才看向已经没有在抱头痛哭的二人。
“死倒也不至于，我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
不过你是不能继续待在你们姑娘身边了。
今夜回去之后，就收拾东西，明日一早搬出园子，回家去吧。
至于你……”
贾琏看向潘又安。
潘又安此时也意识到贾琏之前只是吓唬他，想到自己竟然敢袭击贾琏，也是阵阵后怕。
于是面对贾琏的目光，他十分虔诚的叩拜道：“二爷之前教训的是，奴才实在愚不可及，也不配当个男人。
但是一人做事一人当，方才是奴才冒犯了二爷，要杀要剐奴才都认命。
只求二爷不要牵累奴才的家人，奴才就感激二爷的大恩大德了。”
贾琏道：“若是方才那样的情况下，你都能无动于衷，那么你这条命，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好了。
念在你最后关头还像个男人，本公同样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甚至可以做主将司棋许配给你……”
潘又安闻言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原本以为就算今夜侥幸不死，和表姐也再无可能。
舅母本来就不喜欢他，若是再知道因为自己，害得司棋丢掉了“二小姐”的身份，只怕再无原谅他的可能，更别说接纳他为婿了。
可是如今贾琏竟然说可以做主将司棋许配给他？
若是贾琏愿意开口，即便舅舅舅母再是不愿意，也绝对不敢违逆琏二爷的意思。
激动之下，他根本不顾自己肩上的伤，重重的在草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并说道：“只要二爷肯成全，奴才这条命，从今往后便属于二爷了。
即便二爷要奴才去死，奴才也绝无二话。
若违此誓，天诛地灭，人神共弃。”
这几句话，潘又安倒是说的掷地有声，越发让贾琏觉得自己看人没错。
男人，尤其是潘又安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总要经历过一些事，才能成长的。
原著中他就是逃出京城之后，在外地飘荡一年，虽然不知道做了些什么，但最后竟然发财了。
贾琏就是觉得，这样一个毫无根底，畏罪潜逃的逃奴，竟然短短时间之内就能混出一些名堂出来，肯定是有些才能或运气在身上的。
正好他手下需要一些忠诚之人，潘又安和司棋犯的也不是他眼中不可饶恕的死罪。
所以才决定收下此人为己所用。
“倒也不用你去死。
我手下有一些产业，如今都在贾芸手下统领。
我给你三年的时间，你到贾芸身边当个跟班小厮，尽力学习，帮助他管理好这些产业。
怎么样，只要你答应，我现在就可以做主，将司棋许配给你。”
潘又安再次震惊。
让他去当芸二爷的跟班小厮？
这哪里是什么惩罚，分明是提携他啊。
他一时间差点没说出话来，反应过来之后，是再次对着草地更加用力的磕头：“二爷大恩大德，奴才没齿难忘……”
“丑话说在前头，倘若这三年你偷奸耍滑，或者说没有做出令我满意的成绩。
届时数罪并罚，后果你也未必承担得起。”
“二爷放心，奴才便是死，也会做好二爷交代的差事！”
贾琏冷哼一声，道：“怎么进来的，就怎么滚出去吧。
倘若惊动了旁人，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明白是什么下场。”
“是……”
潘又安哪里不知道贾琏这是要放他一马的意思。
今夜之事，只要贾琏肯饶恕他，且没有旁人知道，就可以算是过去了。
原本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最后是这么个结果，心里对贾琏的感激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他起身欲走，又想起旁边的司棋……
“她明儿一早就会回去，到时候你就可以到你舅舅舅母家里去找她了。”
“是，多谢二爷。”
潘又安再无顾虑，对着贾琏最后磕了两个头，起身扶着肩膀走进黑暗之中。
司棋见他的模样，有些担忧。
“放心吧，身为男人，一点小伤死不了。”
贾琏随口敷衍了司棋一句，然后便道：“你也穿好衣服回去吧。
记住，今夜就和你们姑娘道别。
若是她问，你就说这是我的意思。
当然，你要是愿意将实情全部告诉她，我也不妨碍你。”
“是，多谢二爷……”
司棋颤颤巍巍的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衣裳，再一次穿到自己的身上。
大年三十晚上的夜冷，也是冷得紧。
鸳鸯见状，连忙上前帮忙。
好容易穿戴好衣物，不敢面对鸳鸯关切的眼神，只是最后望了贾琏一眼，便带着无尽复杂的思绪，离开了此地，朝着紫菱洲而去。
鸳鸯目送她离开，回头发现贾琏直勾勾的看着她。
她脸上一红，后知后觉的道：“我也该回去了……”
贾琏哪里肯放过她，一把将她拉过来，搂在怀里调笑道：“想跑，哪有那么容易。
先前的好事被他两个破坏了，现在你不得好好补偿我？”
“呸，还好意思说，哪有你这样做爷的，尽骗人……”
“谁叫小鸳鸯生的这么好看，勾的爷们家欲罢不能的。”
鸳鸯鸭蛋脸上泛起胭脂色，显然也是想起最开始的事情。
心里竟然有些感激司棋和潘又安。
若非他们，现在自己早就着了贾琏的道了。
这坏蛋二爷哪里真的是想解手，分明是想要欺负人！
发现贾琏再次拿着她的手放到不该放的地方，她连忙抽回去，故作冷声道：“哼，二爷就知道欺负我们丫鬟。
方才还那样对待司棋……
真是坏透了。”
鸳鸯将整件事从头至尾看到眼里，心里其实是十分钦佩贾琏的。
换做旁的主子，见到奴才私闯内院，还勾搭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哪怕不打死，也要好好修理一番的。
可是贾琏呢，一开始凶神恶煞的。
但是最后看来，他的用意竟然是点醒那两个糊涂鬼，让他们迷途知返。
甚至还法外开恩，成全了这一对儿胆大又愚蠢的野鸳鸯。
这样胸怀宽广的主子，怎能不让人钦佩仰慕？
贾琏听着鸳鸯的话，又见她满面娇羞，还以为她吃醋，因此笑道：“好了，方才那不过是吓唬他们罢了。
就算那潘又安真的是个软蛋，我也不会对司棋怎么样的。
我可瞧不上她。”
鸳鸯闻言，虽然相信贾琏的话，但还是故作不解：“司棋怎么了，她生的挺好的呀。
要不然，也不会让她表弟冒着被打死的风险，也要进来私会……”
鸳鸯说着，小脸还是红扑扑的。
总觉得今夜的遭遇，令人羞耻，又有些刺激。
贾琏很明显发现此时的鸳鸯更愿意与他亲近，毕竟她一边说着自己该回去了，却又不反抗，还乖乖和自己打情骂俏。
于是笑道：“她性格不好，生的也不如我的小鸳鸯好看，我当然知道该选谁了。”
鸳鸯听了，不知道说什么，只道：“她性格确实有些骄纵，不过经此一遭之后，肯定能够有所改观的。”
正如鸳鸯所言，司棋性格骄纵。
仗着自己是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也就是二主子，时常压派那些比她身份低微的婆子和丫鬟。
加上姿色比较一般……或许是不符合贾琏的审美。
总之，贾琏是真对她没什么兴趣。
若不然，凭她贾府“琴棋书画”四婢之一的身份，贾琏怎么着也得留一留，不会这么轻易成全。
鸳鸯其实是很愿意和贾琏亲近的，毕竟贾琏的怀抱，是真的宽厚且温暖。
奈何贾琏实在太不老实。
且有司棋和潘又安前车之鉴，她是真不想稀里糊涂的在这野地里失身。
于是狠狠跺了贾琏一脚，趁贾琏吃痛之际逃出他的怀抱，然后踩着碎花小步伐，飞快的逃走了。
阿沁和阿琪适时的走过来，看贾琏一脸郁闷之色，阿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二爷真是越发没用了，连个小姑娘都制不住，活该二爷难受。”
贾琏撇撇嘴，并没有解释什么。
鸳鸯之前已经明确说过她不愿意在这种地方，贾琏当然不会强行为之。
不然，真当他控制不住一个小丫头？
“胆子越来越肥了，连我都敢打趣。
过来，乖乖趴好，接受惩罚。”
贾琏拍了身旁的大石头。不得不说，这司棋表姐弟挺会选地方的，是比他之前调戏鸳鸯的地方隐蔽。
看着自家妹妹马不停蹄的跑过去扶着石头，一副急不可耐接受惩罚的模样，阿琪脸蛋微红，就要退回黑暗之中。
不想阿沁却回头叫住她：“姐姐，爷今夜受了刺激，看起来好凶的。
妹妹有些害怕，还请姐姐过来帮忙，分担一些二爷的‘惩罚’。”
阿琪顿感难为情，但是看着贾琏鼓励的眼光。
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走过去，仿着妹妹的样子，伏在她身边。
贾琏立马站起来，变得豪气干云。
男人，还的做像他这样的。(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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