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4章 真龙降世

异象同时惊动了仙界和鬼界。

与司马钰化龙时的那种惊天动地的大场面不同，霍远的变化过程十分平和，整个过程顺其自然——

黑色的龙火从鬼门中涌出，流水一般盘踞在一片废墟的战场上；白色的光辉自仙门倾泻而下，在龙火的上方慢慢凝聚成一颗如星星般闪烁的珠子。

当龙珠与龙火停止变化的时候，霍远丢在地上的铁剑轻轻颤抖了几下，随后碎为万千碎片，好像某种法器一样体积慢慢增大，最终成为了包裹住龙火的外壳。

外壳形成之时，霍远的身体慢慢化为了灰尘——

真正的身体已经取回，他不再需要化身了。

当真龙慢慢显形、仙鬼两界的大门慢慢关闭的时候，四股惊天的鬼气从仙门中逃逸而出，在半空中盘旋了片刻，尽数涌入了钟秋的体内。

感受着体内变得完全的鬼气，钟秋仰头望向了仙门——

她确定了两件事。

第一，霍远是龙，而且是久远之前就来到仙界的龙，他的存在比所有人理解的都要古老得多。自己当年从仙界带回来的、最后用来封印自己的那颗龙珠就是属于霍远，这也能解释为什么自己的鬼气和灵体会变得完整——封印自己的白羽圣石已经回到了它的主人身边，上面的大封印术自然也就失去了作用。

至于七圣留在白羽圣石上各自的精血和精魂——这两种东西本来就是某种契约的一部分，契约的生效前提是建立在三界的法则之上的。龙本身就不属于三界，其身体的一部分也是一样的。在龙没有使用龙珠与龙火的时候，这两种东西就是无主之物，三界的法则可以暂时生效。现在龙将它们要了回去，法则自然也就失去了效果。

龙带回了他的白羽圣石，鬼魔灵的灵魂也自然跑了出来。

至于第二件事——

鬼仙的大本营，应该就在仙界。

自己的灵魂是从仙门中出来的，这就意味着之前丢失的那几块白羽圣石最终都被带到了仙界，同时也意味着，仙界的那两块白羽圣石或许也在同一时间丢失了。

无论鬼仙的背后是谁在指引，这家伙应该大概率是仙界的人。

鬼魂身处仙界如身浸剧毒之中，凡人的寿命也限制了时间的跨度——目前为止活得最长的、没有选择成仙的人类修士的寿命记录是五百七十五岁，鬼仙干涉暗五行的时间可以追溯到六百年前，除非是几十代、上百代人一起谋划这种事，否则绝对不可能是凡人做的。

有这个功夫，修仙都够了。

所以鬼仙背后的指引者，基本上可以确定是仙人了。

可对方想拿白羽圣石做什么？

莫非……也是想要得到龙的力量？

在没有证据之前，钟秋也不敢确定，而且眼下也不是思考这种事的时候。

最后一块铁剑的碎片拼合完成，岩石的头颅慢慢睁开眼睛，直到现在，众人才知道，“龙”这种东西，确实只是一种概念，而并非是指某一个物种。

黄天巧化龙以后，仍然会是一只黄鼬的外形。

司马钰化龙的样子，是一条略微变异的苍白大蚺。

黄婆婆的弟弟、为黄天巧带来化龙机缘的那位叔叔所讲述的，在其旅行时看到的那条龙，则是从一个巨大的贝壳中显形的。

每条有记录的龙的外形都不一样，最终霍远变化成的这条龙更是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整条龙只有龙头有实体，其余的部分都是燃烧的龙火。龙火如无数的触须般散开，好像这颗龙头的头发一样。

化龙的霍远看了一眼众妖鬼，又将视线落在了笑得很贱的温清海和目瞪口呆的商怀晚身上。

温清海好像早就知道这种事一样，丝毫没有任何吃惊的样子。商怀晚就不一样了——她整个人都傻在了那里。

——发生什么事了？！

师父不是死了么？！而是自己亲手杀死的！

不过现在看来，这条龙明显就是师父所化。龙的双眼在注视自己时的感觉，和师父在看自己的时候一模一样。

接下来的事情，也证明了她的猜测。

【清海，你找到想要的东西了？】龙看着自己的徒儿，慢慢张口，一段明显压制着音量的声音从中飘出。

“我忘了要找什么了，也许……我来这里是个错误。”温清海用手压着肚子上的伤口——虽然师父避开了绝大部分的血管和内脏，但怎么说也是穿身而过，疼还是很疼的。

【傻小子……有些事情该放手就放手。】龙的声音仍旧平静而沉稳，【那么，你是想要和为师一起回去，还是继续留在这里？】

“我……”温清海沉默了一小会儿，最后抬起头来望着盘在地上的龙说道，“……虽然忘记了想要找什么，但我和桦儿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早就已经习惯了。等我找到自己忘记的东西以后再说吧，否则回去了也是一块心病。”

【那好吧。】霍远没再说什么，在他的眼中，温清海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毛头小子了，他已经可以决定自己的未来。

——从高廊国建立的那天开始，霍远就不再将温清海当成一个小辈，而是和自己一样，在“那边”的江湖中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人物。

就像刚刚自己说的那样——有些事情，该放手就放手，太过担心、过度的保护都是没必要的。

【我会回去向陛下禀报这边发生的事情，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多听听桦儿的，那丫头比你聪明多了。】龙发出了如同笑声一样的声音——随着龙珠和龙火的回归，霍远已经想起了全部的事情。

龙珠和龙火承载着龙的大部分记忆，如今全部归位，他想起了化龙时的场景，想起了温清海和修桦来这里的理由——这两个小家伙可不是因为迷路才过来的，而是为了寻找某样东西。

或者说，寻找某个，早已经逝去的人。

但愿，他们夫妻能够如愿以偿吧。

“师父慢走。”温清海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又转头看向了身边的商怀晚，“小师妹，师父要走了，你不说点什么？”

“啊……我……”商怀晚看了一眼师兄，又看向了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的龙——她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直到现在她的脑袋还是处于半死机的状态。

龙很有耐心，一直注视着她，好像在等着孩子说话的长辈一样，慈祥而温和。

过了很久，商怀晚才咬紧了嘴唇，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她不再逃避心中的感情——

“师父！我还能见到你么？！”

这是她最想问的话，也是她最想得到的答案。自从商家灭门之后，她得到的唯一的温暖就是来自于霍远。商怀晚从未在乎过对方剑圣的身份，在她的眼中，霍远就是一位能够照顾自己生活、视自己为孩子的长辈。

既然师父没死，她最想要的，就是一直待在师父身边。

【跟你师兄多学学，他会教你如何来见我。】霍远给出了回应，随后便扭头看向了被困在压龙大阵中的苍白巨龙，眼中闪烁了一下光辉，哈雷先生以九岭山布下的大阵瞬间被破。获得了自由的司马玦在眼前的幻象消失之后短时间愣神了一下，便看向了同类的霍远。

龙的灵魂可是很有吸引力的，尤其是对已经失控、只凭借本能行动的司马玦来说。司马钰已经进入沉睡，现在控制这具身体的就是司马玦。

霍远在化龙的时候看穿了一切，不禁有些庆幸司马钰还有个独立的兽魂——三界对龙的排斥可是陛下亲手下的禁制，会本能地排挤每一条龙。如果没有司马玦，恐怕在司马钰化茧的时候，就会被三界的禁制给排挤出去，直接带到自己那边。

司马玦的出现让三界认为她和“这边”还有联系——有着应该被排斥出去的身体，同时又有着留在这里的灵魂，这让禁制陷入了某种自我矛盾。说得简单一点，现在的司马钰和司马玦就好像是程序中的某种bug，无伤大雅，却又无法确定其身份。

所以才将她留在这里不管。

一旦司马钰来到自己那边，想要再回来可就难了。霍远当年是得到了陛下的特批，才能和其它在三界中现身过的龙一样来到这里，要不然就像自己的侄女和徒儿一样找到了某种能够“偷渡”的方法——这两个孩子向来不按常理出牌的——否则谁都别想光明正大地以龙的身份来到三界。

至于眼前的bug龙，解决起来也并不麻烦，只要将其力量暂时压下去就行了。

对三界来说，哪怕司马钰是一条不完全的龙，想要完全压制也是完全无法办到的事。因为龙的力量来源、构成和输出方式都和三界中以大自然为根本的生灵和死灵完全不是一个系统的——想要压制或控制某种力量，首先就要搞清楚其整体运作方式，就好像一个人想要学开车，最起码也得知道哪个是油门哪个是刹车才行。

而无论是哪个世界的存在，都是无法想象自己从未见过的事物的。

哈雷先生的压龙大阵能够起作用，完全是建立在黄天巧的基础之上，司马钰和黄天巧一样，严格来说都应该算是半龙——是有着龙的力量，却又有着三界的灵魂的那种，所以压龙大阵才会生效，可这也是建立在大阵的目标不会反抗的前提下。

司马玦一直在对抗压龙大阵，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迟早也会被她脱困的。

但在真龙的面前，半龙就完全不够看了。

霍远的龙火慢慢缠住了司马钰的身体，只消片刻，对方就完全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司马钰的龙珠和龙火被剥夺，离体的龙火包裹住了龙珠悬浮在空中，她的身体也开始慢慢缩小，最终重新变成了人类的形状。将司马钰轻轻放在钟秋的怀中，霍远又将属于她的龙珠和龙火融入了她的身体：【鬼魔灵，我走之后，能接触龙火的就只有你，只要压制小钰的龙珠和龙火，就能在她准备好接受真龙力量的时候毫无危险地化龙。】

“……我知道了。”钟秋看着变回人形的司马钰，要不是现在处于鬼魂状态，她的眼泪就要控制不住了，“多谢霍先生出手相助，大恩大德，钟秋没齿难忘！”

霍远没再说什么，只是向她点了点头，随后扭头飞向了天空，带着漫天的乌云一起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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