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日谈(5)河祖的传说
距离“幻想乡之夜”已经过去了三年。
朝日新闻的办公室内,鸦川咲文偏头夹着话筒,纤指在笔记本电脑上快速敲打,嘴里时不时发出“嗯嗯”“我尽快去办”之类的应和。
在朝日新闻工作的三年间,她已经完全蜕变成一位标准的职场女性。
一头干练而不失女性魅力的短发,挂着一颗绿宝石耳坠的小巧耳垂,化着淡妆的脸与涂抹口红的嘴唇,修身得体的亚麻色西装衣裙,以及能够自然而然挂在脸上的职业笑容。
这些年来,她在职场上跌跌撞撞,凭借着不输于男性的魄力与坚毅,从最初负责花边新闻的娱乐记者一举成为了负责政治与社会时事的王牌记者,深受公司重用。
忙活一阵后,鸦川咲文放下话筒,松了一口气。
时钟的指针指向十二点,午休时间到了。
今天没有外勤采访,鸦川咲文可以在公司食堂安心地享用午餐,不必在街头一边啃饭团一边盯梢。
用餐期间,她与几名关系熟络的同事坐在一起,聊起了近期的工作。
“你们听说了吗,上边打算加派几个人去中东地区工作。”一个年轻的男记者小声道。
“中东.是做战地记者咯?”另一个女记者接话道:
“那边确实是战争不断,但我听说那里的恐怖分子连记者也照杀不误真的有冒险去那里的必要吗?”
“一般来说,我们公司绝对不会派人去那种危险的地方。”那个男记者忽然压低身子,神秘兮兮道: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你们听说过,‘河祖’的传说吗?”
“河祖?”其他人异口同声地反问,就连鸦川咲文也被勾起了兴趣。
“这是我的小道消息,你们可千万别乱说。”男记者解释道:
“据说,中东地区近几年出现了一个名叫‘河祖’的男人。”
“当地有人管他叫‘圣盾天使’,说他会出手保护所有遭受迫害的难民。还有人见到他仅依靠一面防爆盾,就击败了一支荷枪实弹的军队。”
“不过当地也有人叫他‘暴食魔王’,据说他拥有超乎人类的力量,能够用肉身硬接子弹,徒手撕烂装甲车。更诡异的是有人见到他在生吃死人的大脑!”
此言一出,听众们纷纷露出嫌恶的表情,有人还干呕几下表示抗议:
“吃饭的时候别开这种恶心的玩笑啊,伊藤桑!”
唯有鸦川咲文陷入了莫名沉思。不知为何,这个传闻中名为“河祖”的男人,竟然让她感到一丝心悸。
她的直觉告诉她,自己必须去深究这个传闻,否则极有可能错过什么要事。
“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说这些.”那位据说掌握独家情报的男记者还在滔滔不绝:
“但是我听说,中东地区近期的局势缓和了不少,就和那个‘河祖’有直接联系上头绝对是要派人去寻找‘河祖’,我保证是这样!”
“.”
“鸦川记者,你说你有意愿出差前往中东地区,成为我们公司的国际记者?”
主任办公室内,负责国际新闻板块的主任编辑推了推金丝眼镜,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位年轻女子: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加派记者去那种危险的地方吗?”
“是为了寻找‘河祖’吗?”鸦川咲文试探地问道。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主任挑挑眉头,略感意外:
“虽然还未被官方大肆报道,但是关于‘河祖’的传闻已经愈演愈烈。当地甚至有传闻说,他是行走人间的神明代行,是一切苦难的救世主。”
“而关于他的民间传闻更是一个比一个离谱,什么徒手打赢军队,手撕装甲卡车,单人攻陷武装据点,还有呵呵呵,还有人说他是生吃人脑的怪物。”
说着,主任递给她一份文件,示意她坐下查看。
“这些是关于‘河祖’的资料。如今,世界各国都派人去中东寻找他的身影,据说还有国家对他下达了高额悬赏我们朝日新闻近年来一直在尝试抢下国际新闻的话语权,自然没理由错过这个大新闻。”
“但你要想清楚,那是战火不断的中东地区,没有文明和秩序。别说是记者,就算是联合国的人道医疗团队,都会被残忍地杀害。”
“像你这样年轻且有前途的姑娘,我不认为这种工作适合你。”
鸦川咲文快速翻阅资料档案,目光却落在了夹在当中的一张照片上。
那是一张如同偷拍般的模糊照片,上面印着一个青年男子的侧影。
青年一头乌黑长发,体态健壮,宛若山林中走出来的野人。
画面中,青年的笑容和煦温馨,正俯身为一个难民小孩披上毛毯。
尽管青年的面部模糊不清,几乎无法辨别其身份,可鸦川咲文却在看到的那一刻如同触了电,呼吸不由得重了几分。
“主任,我请求加入这次外派任务!”她用力合上档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一个月后,鸦川咲文和团队成员们一同来到了巴国。
这是一个几乎无法被称为国家的落后地区,即便是在他们最繁华的地区,也很难看见一条未被战火侵蚀的街道,空气中永远弥漫着悲伤与硝烟的味道。
据说,这里就是“河祖”最常被目击的地区,尽管似乎从未有人真正地近距离接触过他本人。
他们来到当地的记者站报到后,便开始了正式工作。
对于鸦川咲文来说,在危险的战争地区进行采访,确实是一项从未体验过的艰巨任务。
她在外出时必须穿戴防弹背心,尽管有保镖随时陪同,她仍旧不得不时刻紧绷神经,时刻观察附近有没有可疑情况。
不止一次,她都觉得自己太愚蠢,太冲动了。
她为何要因为一个不知所谓的传闻,特意来到这种随时可能会死去的地方受苦,去做毫无意义的工作,寻找一个甚至不知真假的神秘人?
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过去了一个月,事情发生了转机。
她在一次外出任务时,偶然遇到了两名雇佣兵,一对年轻男女。
他们看起来是一对拍档,但是男子的脸上总是挂着一副不情愿的苦笑,像是被女子强迫着拉到这里来的。
双方坐在篝火边闲聊,鸦川咲文得知他们虽然是民间佣兵,但主要是在此地进行维和工作。
与所有朴素的普通人一样,他们也希望这里的战争能够尽快结束,不再有人饱受战火之苦。
“居然能在这里碰到和国人,哎~我都多久没说过和国语了~”佣兵男子喜极而泣,在夜晚的篝火前侃侃而谈: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次郎吉。我旁边这位是.”
“德兰,这么叫我就行了。”佣兵女子打断道。
“鸦川咲文,朝日新闻的国际记者。”鸦川咲文自我介绍道,沾染灰土的面庞在篝火前忽明忽暗:
“我来这里,是为了寻找‘河祖’。”
“河祖.果然,你也是来找他的~”次郎吉见怪不怪。
“你听过这个名字吗?”鸦川咲文听出对方话里有话。
“何止,我们见过他!”次郎吉手舞足蹈起来:“我跟你说,他简直不是人类!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可怕的存在!”
“当时发生了什么?”鸦川咲文下意识凑近些,任由炙焰的热浪席卷面庞。
“当时,一伙希伯鲁士兵试图对几位逃难的平民开火,还宣称他们是伪装的恐怖分子。”次郎吉绘声绘色道:
“就在我们准备出手阻止时,那个叫做河祖的男人冲出来了。和传闻中一样,他竟然穿这一身破旧衣服,只拿着一面防爆盾,顶着十几个士兵的火力冲了上去,将他们一个个地敲倒!”
“那场面简直太魔幻了,那家伙简直不是人,而是一头伪装成人类的怪物!因为人类根本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听着对方的讲述,鸦川咲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头脑陷入飞快的思考:“那你觉得,他是个怎样性格的人?”
这个问题让次郎吉陷入了沉默,他摩挲着下巴,模棱两可地给出了答案:
“我觉得他是个好人。”
“是个好人呀”得到这样的评价,鸦川咲文的呼吸又加重了几分:
“那你觉得,他有可能是.”
她顿了顿,似乎不愿意提及那个话题。
“灵魂科学的试验体,你是想这么说吧?”次郎吉忽然正襟危坐,脸上再无笑意,只剩下警惕的打量。
“你也是「知情者」?”鸦川咲文讶异地掩住嘴。
“知情者.呵呵,当然。”次郎吉伸出手,德兰给他递了一根烟:
“就算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我还是忘不了不过,你也别指望我多透露什么,毕竟我们都是签过保密协议的人。”
“也是.”鸦川咲文颇为理解地点头:“实不相瞒,我这次来巴国寻找河祖,是因为他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故人.”次郎吉点燃香烟,轻轻吸了一口:“真是个好笑的理由,而你居然因此就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咳咳,明明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记者~”
“说起来,我也有一位恩重如山的故人,不过我情愿相信他已经过世了。毕竟这样无论对他,还是对这个世界来说都好。”
夜深,几人互相分享了情报,留下联系方式后就告别了。
临走前,次郎吉递给鸦川咲文一枚形似“儿童警报器”的小型设备。
“这是.”鸦川咲文疑惑地接过它,仔细端详。
警报器的做工很粗糙,不像流水线生产的工艺品,反倒像是用废铜烂铁手工制作的。
“你不是想找河祖吗?”次郎吉解释道:
“这玩意,你就当做是「河祖召唤器」吧。如果你遇到危险,只要按下它,河祖就会尽快赶过来救你。”
“这居然有这种东西.”鸦川咲文目光怔怔:“我真的可以拥有它吗?”
“这种小玩意,河祖闲暇时候起码做了好几百个。他也给我了不少,让我见到需要帮助的人就分发给他们。”次郎吉轻松地摆摆手:
“但是有一点你要记住,只有在陷入危险的时候才能用,否则河祖也是会生气的。”
仅仅一个月后,鸦川咲文就用上了这枚报警器。
他们的记者团队遭到了一伙希伯鲁士兵的截停,车辆顷刻间就被几十枚黑洞洞的枪口瞄准。
尽管随行翻译用当地语言解释他们只是路过的国际记者,甚至亮出了官方证件,可士兵们依旧不买账。
士兵们戏谑地狞笑着,指责他们是“精心伪装的恐怖分子”,眼神却更像是在看一件件可以任意蹂躏的解压玩具。
鸦川咲文和其他记者被保镖们围在中间,抱着头瑟瑟发抖,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给了对面正当开火的机会。
通过自学的当地语言,鸦川咲文隐约听懂那些士兵们在谈论如何好好玩弄这些记者,将男人折磨致死,女人则拿来“娱乐”。
一切结束后,他们再按照“老规矩”,把一切都伪装成意外事故。
鸦川咲文听得面色惨白,明明烈日当空,浑身的温度却仿佛都溜走了。
尽管她早已激活了「河祖召唤器」,可她并不此抱有任何希望。她不认为“河祖”真的有传说中这般神奇,能够随叫随到地拯救这片大地上一切需要拯救的人。
而在清楚自己死期将至时,她的内心只感到无尽的苦涩。
或许从她接受这份海外工作开始,就注定会有这一天的到来。
并不是为了正义献身,也不是为了理想丧命.她只是因为一个渺小的希望和不切实际的幻想,就白白献出了自己的性命。
这条被他所拯救、也注定为他而生的性命。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机时刻,道路的尽头逐渐出现了一颗黑点。
黑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他们放大,最后形成一个朝他们奔袭而来的人影。
鸦川咲文勉强看清了来者,那是一个如野人般留着长发,手持防爆盾的健壮男人。
男人戴着白色面具,将样貌隐藏于谜团之中。
而男人的衣着装备更是令所有人大跌眼镜。
他竟然仅持一面棺材板大小的防爆盾牌,浑身上下没有一件战术护具,就要与这支全副武装的希伯鲁小队交战。
“见鬼,是他!那个恶魔来了!”鸦川咲文听见一个希伯鲁士兵激动地大喊:
“开火!开火!杀了他!”
哒哒哒——!
希伯鲁士兵们毫不犹豫地调转枪口,对着这个荒诞古怪的男子倾斜火力。
然而男子却只是将防爆盾牌挡在身前,顶着枪火继续向前冲锋,就像冲向风车巨人的堂吉诃德。
男子顺利冲到一个士兵面前,抡起盾牌便将对方打飞了出去。
而那个士兵趴在地上吐血三升,如同上岸的鱼一般挣扎片刻后便没了动静。
随即,男子又一鼓作气,挥舞盾牌将数名士兵抡倒。
在这期间,男子表现出了简直远超人类的爆发力与耐力。更离谱的是,明明有不少子弹落在了男子身上,他却像是毫发无伤,动作丝毫没有被影响。
与其说这是一场发生在战争地区的小规模冲突,不如说是一场超级英雄电影的精彩打戏。
就连旁观此战的记者们也如同置身梦境,纷纷忘了拍摄与记录。
直到男子将希伯鲁士兵们尽数征服,这些记者们也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怔怔地目送着他拖拽一名士兵的尸体转身离开。
“那个.”眼看男子即将走远,鸦川咲文用力咬破嘴唇,强迫自己恢复神智,畜生喊住对方:
“你是.河祖吗?”
男子显然有所反应,顿住脚步,轻轻点了点头。
但他旋即开口了,嗓音清脆得如同尚未摆脱稚气的青年,却又透着一股沧海桑田的低沉:
“如果是采访,我没有兴趣。我奉劝你们离开这里,回到你们的国家。倘若你们执意要留下,那就好好利用你们的特长,去帮助正在这里受苦的人们吧。”
说罢,河祖头再次挪动脚步,正欲离开。
“请、请等一下!”好不容易见到了她梦寐以求的目标,鸦川咲文又如何愿意放弃这次机会?
可对方已经明确拒绝了采访,她又该问些什么?
眼看河祖即将离去,鸦川咲文头脑发白,问出了一个令她也感到匪夷所思的问题:
“九州君是你吗?!”
河祖似乎是出于礼貌,再次停下脚步,只是语气没有多少变化:
“九州(KyuShu)?我的记忆中没有这个名字,你正在找这个人吗?”
“呃”气氛瞬间凝固,鸦川咲文陷入了一股莫名的尴尬与焦躁。同伴们也对她投来意味不明的眼神,让她的脸颊仿佛比她第一次采访失误时还滚烫。
她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放任对方离去。
随行的摄影师急中生智,连忙拍了几张河祖的背影,又补救似地对着周围横七竖八的希伯鲁士兵一顿拍摄。
两天后,鸦川咲文与其他团队成员就带着新闻素材一同回国了。
作为被“河祖”拯救的当事人,他们撰写出的报道深受编辑部赏识。再加上死里逃生的苦劳,所有人都得到了晋升嘉奖,职务辈份甚至超过了社内的不少老前辈。
鸦川夫妇在得知女儿做了这么危险的傻事后,自然是一个凶神恶煞,一个梨花带雨,搞得她这个当女儿的差点给父母跪下磕头道歉。
不过既然事情已经过去,鸦川夫妇在训斥女儿一番后便又为她张罗了一场接风洗尘和恭贺升职的庆祝会。
这一次的战地记者大冒险,最后算是圆满结束了。她不仅证实了“河祖”真实存在的事实,还写出了精彩的报道,获得了嘉奖。
虽然中途坎坷,但终归还是导向了美好的结局。
只是,这就是一切故事的结局了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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