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奚昀看着他恍然又带着点决心的样子，笑着挥挥手：“顾兄豁达。”

顾岚亭回到宫中时，已是午后。他先去看了看孩子们，问了问他们的功课，心神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乾仪宫的方向。

用晚膳的时辰快到了，他沉吟片刻，吩咐小厨房精心准备了几样李承胤平日爱吃的点心，又亲自沏了一壶对方最近颇喜欢的空山龙井。他没有像往常那样让人通传，而是直接提着食盒，端着茶盘，走向了乾仪宫书房。

守在门外的内侍见到他，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低声道：“殿下……陛下吩咐了，今日政务繁忙，不让任何人打扰。”

顾岚亭面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声音不大，却足够让殿内的人隐约听见：“无妨，我只是给陛下送些茶点，放下便走，不会打扰陛下处理政务。”

说完，他也不等内侍再通传，便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李承胤正坐在御案后，手里拿着一本奏折，闻声抬起头来。看到是顾岚亭，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目光立刻又落回了奏折上，语气淡漠：“朕不是说了，任何人不得打扰吗？”

顾岚亭恍若未闻，步履从容地走到御案旁，将食盒和茶盘轻轻放下。他打开食盒，取出还冒着热气的点心，一一摆好，又斟了一杯热茶，递到李承胤手边。

“批了一下午折子，想必也累了，用些点心垫垫吧。这是新沏的龙井，陛下尝尝合不合口味。”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自然的关切，仿佛两人之间从未有过这几日的冷寂和漠视。

李承胤握着奏折的手指微微收紧，没有去看那杯茶，也没有去看顾岚亭，只是冷硬地道：“放下吧。朕还有事，你可以退下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尴尬的凝滞。顾岚亭脸上的笑容未减，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涩意。他没有依言退下，反而绕到御案一侧，拿起墨锭，自然而然地开始为李承胤研墨。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沉稳流畅，墨锭与砚台摩擦发出细微均匀的沙沙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

“岚亭就在这里陪着陛下，陛下若有什么需要，吩咐一声便是。”他低声说道，语气里听不出任何委屈或抱怨，只有平静。

李承胤终于再次抬起头，看向他。顾岚亭微垂着眼睫，专注地研着墨，侧脸在傍晚透过窗棂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安静，仿佛夜里拥他入怀，今晨又被他冷落离去的人，根本不是他一般。

这份突如其来的，带着点讨好意味的平静靠近，让李承胤积攒了一天的闷气，像是撞在了一团柔软的棉花上，无处着力。

他想斥责他放肆，想让他立刻离开，可看着那双低垂的、睫毛纤长的眼睛，看着那细心研墨的、骨节分明的手，那些冷硬的话语竟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完全舍不得。

李承胤猛地收回目光，重新聚焦在奏折的文字上，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鼻尖萦绕着点心的甜香和茶水的清冽，耳边是那人平稳的呼吸和研墨的轻响。他试图维持的冰冷屏障，正在被这温水煮青蛙般的陪伴，一点点地瓦解。

他依旧没有说话，但紧绷的下颌线条，似乎微不可察地缓和了那么一丝。

顾岚亭虽然没有抬头，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他研墨的动作未停，心底泛起一点微弱的希望。

夜色再次悄然降临。乾仪宫书房的灯火，亮了很久。一个批阅奏折，一个安静看书，彼此无言，却似乎有一种微妙的气流，在两人之间缓缓流动，冲散着之前的冰封。

在李承胤终于感觉喉咙干涩，下意识地伸手去够茶杯时，发现温度竟然刚好。

他忍不住抬眸瞟向一旁安静到不发出任何声响的顾岚亭。

却不想顾岚亭也突然将视线从书籍上移开，抬头与李承胤的目光交汇上了。

李承胤一顿，虽然状若无意地收回了视线重新回到看了一半的奏折上。

忽然感觉小腹处一阵不算柔和的下坠一般的疼痛，他微微皱起眉，忍不住丢下笔轻轻抚上了肚子。

这种突如其来的紧绷疼痛感并不规律，目前也只是偶尔发作一下，还往往伴随着胸口的疼痛。

即便太医说不打紧，但这偶尔一下的疼痛还是叫人有些难以忍受。

他忍不住缩起了腰腹，想减轻一些疼痛感，突然自己捂着小腹的冰凉的手背上覆盖住了一只更为修长宽大且温热的手掌。

“陛下的肚子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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