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其实朱子顺那点儿小心思，曲雅早就和公公婆婆私底下聊过了。
吃罢晚饭，朱子顺吞吞吐吐地把要去广西面试，以及离开“乐源公司”的缘由，向父母道了出来。
“曲雅都跟我们说了。”母亲满脸无奈，说“儿大不由娘，你非得离家，去那么老远的地方工作吗？”
“妈，这回去是面试。人家能不能瞧上你儿子还不一定呢。”朱子顺只好用这句话安慰母亲。
“你知不知道岭南是烟瘴之地，不说别的，气候你适应得了吗？”父亲抬头问朱子顺。
“您三国演义看多了。”朱子顺回了一句父亲“别忘了，人都说桂林山水甲天下，那可是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再说我是去工作，又不是去探险。”
“爸，妈，你们就由着他吧。这段时间朱子心里可长着草，”曲雅这句话，让父母都沉默了起来。
好半天，父亲从抽屉里拿出三百元钱递到朱子顺面前。
“路上用。”
“我有。再说路费，食宿那边都给我报销。”
“穷家富路，拿着。”父亲也不知哪来的那么大劲儿，将三张大票，硬塞到朱子顺手里。
三天后，朱子顺踏上了前往广西的旅程。由绿山到南宁，必须经北京中转；其中北京至南宁一共只有两班列车，朱子顺选择了一趟较慢的车次。
原因是这趟车，可以在他到达北京时不必出站，在候车室等上一个多小时，便可接驳上，时间更合适。
直到登上开往南宁的列车，朱子顺的心才定了下来，这意味着他可以按时到达，不会误了面试的时间。
下午时分，列车刚从太行山区一个小站发出。迷迷瞪瞪想休息一会儿的朱子顺，被一股刺鼻的恶臭味道，和车厢里不断升高的嚷嚷声，熏吵醒了。
朱子顺翻身下了铺位，发现过道上好多旅客捂着鼻子，像是在寻找这什么，一些还躺在卧铺上的人，捂着被子蒙着脑袋，要与这不知从何处散发出来，越来越浓的异味儿隔绝开来。
“上车的时候还没有呢，怎么突然就出来这臭味儿。”
“肯定是刚才前一站上车的人，带上来的。”
“应该就在这个位置。”站在朱子顺前面的几个男女旅客，像侦探一样，挨个铺位嗅着这让人窒息的恶臭味，连行李架都仔细搜查过。
“就是他！”一个女人抢先发现了“臭源”，指着13号上铺的一位旅客说。
朱子顺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瘦小的男人蜷缩在上铺，用被子将自己身体，尤其是腿脚包裹的严严实实，很显然是在假寐着。
“呕。”女人捂着嘴憋着气，迅速跑到车厢连接处，大口面朝车门呼吸了几口新鲜口气，回头说“赶紧给他揪下来，这不要人命吗？”
“下来！”
“还他妈的装睡，你这是放得什么毒！”站在过道的旅客群情激奋，朝上铺的人，大喊大叫着。
一直待在小休息室的列车员，听到了车厢异动，跑了过来问：“怎么回事儿？”
“你闻不见啊？”一个中年男人朝列车员气不打一处来“这车箱人还能待吗？你赶紧把这个人轰走！”
列车员也被这味道熏得眯起了眼，说：“旅客们别急，我来处理。”
她先迅速的将上了锁的窗户，全部拉起，让车厢空气流通起来；然后踩着脚梯朝上铺，拍了几下一直一动不动的那位旅客。
“快下来！”
朱子顺这才看清，“肇事”的这位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老汉，听到列车员的“命令”，他才慢慢起身，朝列车员露出了一脸羞愧的尬笑。
不过当他顺着梯子下来时，又扰动起更剧烈的味道。刚才还在周围指责的几位旅客，立马四散开来。
“下一站赶紧让他下车！”
“要不然给他轰到硬座车厢去，他在这儿，老人孩子熏出毛病来，谁负责！”不少旅客情绪很是激忿，矛头直指“毒害”车厢的这个罪魁祸首。
列车员没理会众人，弯下腰将老汉藏在下铺里面，一双半高腰解放鞋拿了出来。推了一把老汉将他带到了车厢洗手间处。
她先打开自己的休息室门，从里面拿出几个废塑料袋；列车员捏着鼻子，将那双高腰解放鞋装到一个塑料袋里，系上结，放到厕所打开的窗口挂在上面。
又找出一个肥皂盒，一块毛巾递给老汉，让他打开水龙头把脚冲洗干净。老汉反复搓揉着那双脚，洗了足足有十几分钟。
擦干脚后，列车员让老汉用塑料袋把脚包裹住。这才带着他重新回到了车厢里。
列车员的这一系列的动作，大家都看在眼里，不过仍然有人不依不饶，说：“他那脚都馊了，洗也洗不掉那股怪味儿。不能让他再进来。”
“各位旅客，大家相互理解一下。”列车员说“每到这个季节，我都能碰上一两回这样的旅客。他们是到大山里的养蜂人。”
“可能条件所限，一个月二十天顾不上个人卫生。既然上了这趟车，买了票，他就是我的旅客。这事儿给大家带来烦扰，我给各位鞠躬道歉了！”
列车员很有诚意的向车厢里的人，弯腰行礼，站在她身边的那位老汉，更是连连九十度的鞠躬致歉。
“大家先委屈小半天，我看了一下这位老人家的车票，过两站他就到站下车。谢谢大家了。”这位列车员的言行，让众人的不满情绪渐渐平息了下来。
其实老汉散播的味道很难一下子消散，等他下车后，车厢里仍然还或多或少的弥漫着。
大约黄昏时分，车厢广播里传出来“下一个停靠车站是衡阳站，停车五分钟。”
朱子顺见火车渐渐停稳，驶进了站台；便将自己铺位边上的窗户，伸手要打开来。
“兄弟，可不能开窗！”对面铺位的中年男人赶紧制止了他。
“透透气。”朱子顺很不解，他以为这大哥是不是怕招风，便说“停五分钟呢，开车再关上。”
“你没听说‘火车好坐，衡阳难过’？”中年男人不由分说，起身将窗户拉下来关紧“可别找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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